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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ryn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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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难以启齿的秘密

Aaryn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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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流一股股涌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内藏着一片大海,在月球引力作用下做着有规律的潮汐运动。

此刻她正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双腿吃劲,屁股悬空在横凳上,稍微松懈,屁股粘到凳子上,一股温热黏糊的触感便从双腿间蔓延至整个臀部,这让她无比苦恼。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化学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讲元素化合价,她已经无心听课,黑板上的元素符号在她眼里仿佛变成了一只只小蝌蚪,倏尔就从她的意识之河里游走了。

不知道血液是不是已经浸透了裤子,希望这节课老师不要拖堂,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之前班里有个同学,月经突然而至,她没有带卫生巾又不好意思向别人求助,只好在教室坐了一整天,直到下晚自习后同学们散尽,她才敢离开教室,经血已经把裤子全都浸透了,凳子上留下一片深褐色的血迹。

预示着希望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化学老师收拾好课本离开教室,紧跟着她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一口气冲回了家。

好在家就在学校旁边,跑得快的话课间十分钟足够我来回一趟。

这样想着,她把浸满血的卫生巾卷好扔进垃圾桶,庆幸衣裤还没有被血液染红。

这是她来月经的第二个年头了,但她还是不敢在月经期间使用学校的公共厕所,更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换新的卫生巾,就连自己来月经这件事她都没敢告诉班里关系还不错的女同学。

她不知这种深重的羞耻感从何而来,也许是天生面皮薄的缘故,自从初一那年初潮之后,每个月总有四五天,她趁课间休息时频繁往返于学校和家,只为能在一个私密的空间里更换卫生巾。

学校一天有八节课外加两节晚自习,除去中饭和晚饭时回家之外,她每天至少要往返五六次。踩着下课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家,又踏着上课铃气喘吁吁地跑进班级。如果有老师拖堂,那这节课间就不能回家,只能祈祷自己不要流这么多血。

最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其实是学校的公共厕所,说是公厕,其实就是茅坑,一个坑挨着一个坑,两坑间的距离不过五六十公分,两个人一起蹲下时,甚至能搂住旁边人的肩膀。对面也有这样一排茅坑,如厕时对面器官的形态一目了然,让人不敢抬头。在这样的环境中排泄,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如果人多排队等在自己身侧,再强烈的便意也会被生生憋回肚子里去。

坑里的东西一览无遗,越摞越高的奇形怪状的粪便,密密麻麻蠕动着的白蛆、红蛆和拖着尾巴的黄蛆,乱七八糟浸泡在粪水里的卫生用品垃圾……混合着发酵已久的臭气,刺得人眼睛生疼,呆久了连衣服都会染上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厕所一周才能打扫一次,一周最后两天坑里总是塞得满满当当的,气味也最盛。如厕变得更加困难,要小心地避免衣服鞋子沾到溢出坑外的排泄物,还要调整好角度以免如厕时尿液会迸溅到自己脸上。

更可怖的是夏季的雨天,原本安于坑里的蛆虫此时会爬到坑沿上透气,人如厕时无法下脚,只能小心翼翼踮起脚尖,快速解决生理需求后离开。如果要大便,蛆虫很有可能会爬到鞋面上。

她总会梦到屎尿横流、蛆虫遍地的场景,尿意正盛但厕所实在无法下脚,让她无比焦躁。可能源于从小就见惯了的场景。即使长大之后远离家乡,见识过大城市高级芬芳如景点般的洗手间,她记忆深处依旧有一处肮脏龌龊之地,人在其中没有一点尊严和体面。

她生活讲究又爱干净,如此糟糕的如厕环境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为了少去厕所只能减少喝水量,大便尽量在家里解决。至于生理期,那就更不可能在这样布满细菌的环境中去如厕了。

还好我没有像其他女生那样害痛经,不然连路都走不了还怎么跑回家去上厕所呢?

关于月经的最早记忆来源于母亲,看到她更换带血的卫生巾便问她缘由,母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因此关于月经的生理知识几乎为空白。

读小学六年级时,班里有发育较早的女生早早来了月经,她在厕所看到与母亲同样的情景,不知轻重地大声说那个女生在流血,结果那个女生痛哭流涕地骂了她一顿,她才知道这是件不能轻易说出去的事情。

她还记得初潮发生在一个初夏的下午,她正骑着自行车在田野间闲逛,突然身下涌出一小股热流,有点黏腻的触感,她完全没有当回事儿。直到晚上回家小便时才发现内裤被浅红的血液晕染了一小片。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慌忙叫来母亲,母亲也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是不是吃凉的了?”随后掏出一包已开封的卫生巾教她换上,旁的没再说什么。

那天夜里她没有睡好,双腿间闷热黏腻的地带仿佛暴雨前沤热发酵的灌木丛。热流一股股涌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内藏着一片大海,在月球引力作用下做着有规律的潮汐运动。

母亲给的卫生巾是日用的,很短,她仰躺经血会顺着臀沟流下去濡湿内裤,她侧躺经血会从两边流出来濡湿内裤,躺也不是,趴也不是,第一次她开始讨厌自己是个女生。那天夜里她频繁起床换内裤、换卫生巾,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醒来后床单上一片殷红,触目惊心。母亲带着愠怒扯下床单,她绞着双手,站在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上课铃刚响过两声,老师刚在讲台上站定,她才气喘吁吁地冲到座位上,小脸潮红,胸口一起一伏。同桌问她课间去哪儿了,跑得这样急匆匆的,她含糊其辞地回答家里有事情要回去一趟。

没有人知道这三年来,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穿梭于学校和家中,只为回去上一趟厕所,更换一次卫生巾。这是属于她少女时代的秘密。

超市货架旁,她埋着头跟在母亲身后选购卫生巾,母亲大声问她这款怎样,她快速扫一眼,看看包装袋上标明的材质和长度,觉得不错就轻轻点点头,母亲把卫生巾扔进购物篮继续往前走。看到货架上的婴幼儿纸尿裤,母亲犹豫了一下,取下一包也扔进购物筐。她都看在眼里,心底舒了一口气。

那时她已经读高一了,是个能够轻松应对月经的老手了,知道纸尿裤可以当作大号的夜用卫生巾来用,这样可以有效避免经血侧漏。她偷偷跟母亲说要买纸尿裤,让母亲陪她去,她不敢一个人去超市买卫生用品,更怕别人问起她年纪轻轻为什么要买婴幼儿纸尿裤。

收银员是母亲的熟人,一位话唠的阿姨,看到母亲拎着一大筐卫生用品,调侃地问她怎么买这么多,母亲讪讪地笑道,一次买多点就能少跑几趟超市。她远远地跟在母亲身后,却在一瞬间羞红了脸。

她知道母亲这样做其实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她在市区读高中,自己不愿意去超市买,那母亲就趁她周日回家为她多囤一些。

用黑色的塑料袋装起来吧。母亲善意地提醒收银员。

那时小城还没有如今市面上的安睡裤,只有粘贴式的婴幼儿纸尿裤作为替代品,虽然不够牢固,但她已经知足了,因为她终于能在夜里睡个好觉了。

但她观察发现,周围女同学没有将纸尿裤当作夜用卫生巾来用,而是用普通的卫生巾,只有她是个例外。

也许旁人都没有我经血量大,不需要用到纸尿裤吧!如何才能不让室友们发现呢?她那旺盛的羞耻心又蠢蠢欲动了。

等到夜里室友们都上床之后,整栋宿舍楼的走廊也变得寂静了,此刻正是她出动的最佳时机。

她穿了一件带有大大衣兜的外套,把厚重的纸尿裤挤作一团塞进去,又把手揣在兜里以遮挡显眼的凸起。一路小跑去卫生间,选择最里面的位置,快速换好纸尿裤提上裤子。搞完这一切还不忘把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当然还是为了遮挡臀部那一坨不明所以的凸起。

一张纸尿裤能换一夜安睡,一切都值得。

她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而这又成了她青春期的一个秘密。

大学室友的手轻盈地划过一排排陈列着月经用品的货架,双手仿佛蓄满了魔法,点到哪里哪里就开出花来。她跟在旁边听室友兴高采烈地介绍卫生巾的牌子,脸上却微微露出羞赧之色。

这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大型商超,光放置卫生巾的货架足足就有三大排,各种品牌各种款式的卫生巾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很喜欢在超市里挑选自己喜欢的卫生巾。我一般用高洁丝的,大品牌,质量有保障,不用担心黑心棉的问题,吸水性能也在线,所以用起来很清爽。还有花王的也不错,是国外的老牌子了,它的产品设计很人性化,是一体式的,外包装一下子就能撕下来。

国内很少卖卫生棉条的超市,棉条在国外使用率更高。因为是塞入式的,国内经常对它有污名化的评价。但论环保和卫生,还是棉条更好。你下次可以在网上买来试试,第一次用可能会失败,多试几次就好啦。

室友对卫生巾的品牌和功能如数家珍,还提到了她从未用过的卫生棉条。关于月经,她已经不再像青春期那般羞耻了,但这依旧让她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动。与室友挑选卫生巾时的自然和享受不同,她像个怀揣赃物的“小偷”,眼睛警惕地偷瞄着周围。

“小偷”不止她一个,正当她发呆之时,无意中瞟到了站在货架旁的一对父女。父亲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带着黑色金属框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穿着可爱的蓬蓬裙。

妈妈生病在家,我们要来帮她买卫生巾。妈妈平时最疼你,你去帮她买卫生巾好不好?

父亲翻出手机图片向小女孩描述产品的样子,小女孩小鸡啄米一样地连连点头,然后一蹦一跳地跑进去找卫生巾了。父亲则像被胶水粘住一样,立在原地不动,仿佛再往前跨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注意到她正在看他,转过身去假装在挑选别的物品。

原来,害怕买卫生巾的人不止她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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