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難而退

我跟二哥很老友。小時候他很皮，讀幼稚園時，欺負班上一位女同學，放學後拉着人家的小手就走，不讓人家回家，那女同學哭哭啼啼，被我哥拉到離家很遠的地方，我哥只是想嚇唬她，把她獨留在街上，自己跑了回家。每次說起這段往事，他就得意地笑。

二哥比我大四歲，為了考上大學，他屢敗屢戰，結果跟我同了級，還同校，而且同班。他雖然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但我們並不同姓，也不同住一個屋簷下，除了我們家庭和幾個親戚外，沒有人知道我們是兄妹關係。

高中最後兩年，我跟二哥同班。因為讀的是理科班，班上只有我一個女生。二哥長得很帥，運動又了得，很多女生傾慕他。可是，他不喜歡她們，但又不想開口拒絕，於是就找我幫忙。午飯時間，他故意在飯堂跟我坐在一塊，還要和我共飲同一瓶汽水，就是你一口我一口那種。很無聊，我其實不喜歡喝人家口水的，眉頭大皺，低聲跟他說，我裝一下喝，別要我喝下去。他怕我生氣跑開，連連點頭。反正我也不想男生來煩我，於是就由得他。以前試過有個男生跑到我面前，扯着我的領帶問我要電話，說不給就拿刀斬我。我仰天狂笑，然後說，不，給。後來他去追低兩屆的師妹，畢業後就去澳洲升大學了。

在禮堂集會時，二哥坐我旁邊，在我耳邊說哪個女生傾慕他。我向前面幾排的一個女生瞄了一眼，低我們幾屆的師妹，不認識的，樣貌娟好，身材也不錯，我白了二哥一眼，你嫌人家什麼啊。他說，腰板太直，不喜歡，聽得我幾乎卟嗤一聲笑了出來。

二哥為什麼要挑我幫忙呢，除了因為我是他妹妹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我在學校太出名。他說，只要我跟他走在一起，其他女生自然知難而退。嘿，他想得真周到，就沒有想到這會影響我。有一次，他跟我說，把我坐他車的照片在班上傳閱，那時候，除了我另一位男同學，班上沒有學生有車的。他一臉得意地說，班上一個成績不錯的男同學馬上黑了臉。說完，他就哈哈大笑。

後來，他不再找我裝他女朋友，我如釋重負，因為他打算追我一位舊同學，大讚對方賢妻良母，太太之選，結果慘吃檸檬，被直接拒絕了。那舊同學當然不知道他是我哥，後來道聽塗說，才知道當年二哥追到人家門口，一星期不到就想拖人家的手，結果把對方嚇跑了。舊同學後來結婚，請我去吃喜酒，照片仍在舊照片的箱子裡。

我和二哥之後各自進了大學，他讀土木工程，成績很好，是全班之冠，他說費了很多勁的，我相信他的話，他做喜歡的事時都很認真的。

二嫂跟我很老友，前年我回港，她為了開車帶我去兩個山頂看風景，起得特別早，清晨五時半就來酒店接我，玩到黃昏日落，再去大哥家吃晚飯。飯後，二嫂回醫院工作，二哥負責開車送我回酒店。車上，他問我為何叫他老婆這麼早出門口，我說沒有，他板起臉孔說，她從不早起的，不是你叫她，她怎會如此早出門口。我奇怪他怎麼找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跟我吵，就不理他。回到酒店，馬上打電話問二嫂我哥最近是不是出了事，原來他在公司人緣不佳，老覺得被同事針對，最近更被投閒置散，怪不得他不開心，平時他不會黑口黑面對住我，更不會對我呼呼喝喝的。

上個月，周末早上起來看到新聞說有人在大帽山騎單車被車撞了，我馬上打電話找二嫂，問我哥在哪裡。她說，在洗碗啊。我像聽到火星人襲地球一樣，二哥居然去洗碗﹗？我家上上下下的男人都是大男人主義者，洗碗做飯這等事，從不沾手，我說，世界變了。

二嫂怕我不信，還特別傳了一張二哥洗碗的照片過來，只見他對住鏡頭笑笑口，洗得很開心的樣子。我說，一物治一物，現眼報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