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未未:不要对我抱有幻想
1. 〈媒體限令〉:
「媒體公開透明是民主社會的標誌,是維持社會民主的不可缺少的手段和條件。……一旦媒體閉嘴了,人民就是瞎子和聾子。民主就是透明。」
2. 〈警察國家〉:
「政府、軍隊、警察是社會和人民的公僕,是靠公民納稅養活的服務者,簡單粗暴無所顧慮地濫用職權,是執政者根本不把社會主人 — — 人民當回事的表現,是有恃無恐、無視憲法和踐踏人權的違法行為,是以查處整治違法亂紀為理由的,更為嚴重的行政違法事件。此類事件必然構成對社會和諧、對人的基本權利和尊嚴的侵犯、對國家和法律的合法性的藐視,是滋生和促使社會暴力的潛在因素。時時處處野蠻、粗暴、生硬、武斷、專橫、愚昧,缺少良知和手段拙劣,其執政理念和行政水平,與巴格達有一拼,或者說,北京更像是北朝鮮的首都。
在今天,人們必須警惕納粹文化和警察國家的形成,當一個國家沒有民權和人權意識,沒有真正的監督機制,只有無限膨脹的國家機器,只有瘋狂地維護集團利益和統治地位,走向法西斯文化和警察國家是其必然。」
3.〈我們沒有甚麼〉:
「那些極權統治,那些為富不仁的人,那些一生都在出賣和褻瀆、沒有意志和良知的人,他們可以用野蠻的手段獲取金錢和權力,唯獨將永遠不屬於他們的是由誠實帶來的信任,由創造帶來的希望,由民主帶來的歡樂。不管你有多麼富足,有怎樣的手腕和地位,你和你的後代,將沒有歡樂和希望。
4.〈楊佳,一個孤僻的人〉:
「楊佳在接受調查之前已經被人們稱之為歹徒。歹徒是與生俱來的嗎,一個普通人不善於心計但擁有自尊,在無助無能但是擁有正義感的漫長一生中,有多少次機會可能成為歹徒呢?
襲警者必未是歹徒,一個人若是伸張正義,哪怕貌似個人的正義,因為世界沒有正義是屬於個人的,如果面對的是國家權力,就必然是歹徒,這是何等邏輯。這樣說來,一九四九年之前的共和國先驅都是理所當然的歹徒了,共和國自然成了歹徒之國,這便應了CNN的邏輯。這是唯權力是從的邏輯,而非正義的邏輯。……
眾多的被官僚司法權力所虐待、欺凌、拒絕、忽視的無助的人們,掙扎在暴力和被遺忘之中,他們當中不清醒的極少數會一個個、一次次地討還公道。對這些不幸的人來說,眼前是沒有公平公義、無情無義的社會,在他們的心中,這個公道只能是由自己來討。」
5.〈傷害感情〉:
「一個迴避矛盾,無法自圓其說的社會,任何與公共相關的議題都不允許最基本的討論,答案永遠消失在巨大的黑洞之中。代價是公眾喪失基本的信任和責任,強權和腐敗的體制得以無限地擴大,肆無忌憚地延緩民族和國家的發展進程。
當公民的權利和意志在極大程度上受到限制,意味著他們已被認作是權力的對立面和社會的不安因素。長期缺少對權力本身的約制,缺少對權力本身正當性的提問,構成了尷尬的政策和局面,葬送了其他的可能。於是,它要麼不作為,要麼錯誤地作為。這個權力結構還要維持多久?權力本身的正當性和使用權力的合理性問題,這是改革開放三十年或者說是中國新政六十年始終無法回答、無法繞過的簡單問題。」
6.〈國家有數嗎〉:
「說民主是好的,很簡單,它保護弱者。在其他的任何體制下,大多數的弱者都難以獲得保護。唯有一個民主的社會,可能還給窮者弱者以權利和尊嚴,不要替民做主,讓民自主,還民以權利則是還民以尊嚴和責任。在中國有誰會回答,由於豆腐渣工程,學生死了多少。四川的混帳們,這也是需要隱瞞的國家機密嗎,要說清楚有些事情是那麼難麼。」
7.〈不用道歉〉:
「誰都不用道歉,可以集體消亡。總是說對人民負責,實際上呢,大小事都不承擔責任,拒絕作為,文過飾非,徹底腐敗,挾持著絕對特權,一切權力屬於統治者,一切權力都為了維護其統治。……
我們需要一個多少知道一點廉恥,不公開欺詐,少一點偷盜,不秘密審判,不非法拘留,遵紀守法,讓別人說話,多少有點勇氣,懂得承擔責任,情願隨時準備下台的政府。否則,就別一天到晚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裝傻充愣指望被後人記住。搞成這樣一個爛攤子了,還硬挺著,就是捨不得,不要臉也不知累嗎。」
8.〈為啥暴力〉:
「不受憲法保護的人是沒有合法地位的,沒有合法地位的人有可能通過『合法的渠道』嗎?他們流血就是為了獲得『合法的渠道』,只要他們求索一天,就是『合法的渠道』還沒有建立的一天。
你們說,燒汽車、投石頭、砸玻璃是暴力,說楊佳是暴力的,可是這些軟弱無力無望的草民們,他們的生命卻不能換得你們所說的『合法的渠道』。
你們說,公開的鎮壓和秘密審判都不是暴力,廣場上武警部隊的棍棒是一種關懷,新聞媒體的集體的失聲是和諧,遮擋圖片刪除信息不是暴力,三鹿蛋白帶給結石嬰兒的母親們的絕望不是暴力,對一個沒人照顧的母親秘密綁架、強制治療不是暴力,讓死亡一萬九千至今沒有統計清楚的學生家屬的沉默不是暴力,共和國衛士對父老鄉親比野蠻的入侵者要更加殘虐也不是暴力。
這個世界並不缺少『合法的渠道』,憲法和民主就是現成的『合法的渠道』,可是你們不可搭理它。『合法的渠道』就是民主,民主將會結束暴力,這和你們熟悉的世界是不同的。
不是公民選舉出來的政府,會為民眾設計怎樣『合法的、正當的渠道』。如果存在一條『合法的渠道』,就沒有人會搭理你們,向你們扔石頭了。在一個可以說話的地方,沒有人願意閃著自己的胳膊。
有暴政昏君,就有投石者。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還會是這樣,除非百姓沒有了手臂或是世界沒有了石頭。」
9.〈我們是怎麼落到今天的地步的〉:
「你可以想但不能說,你的思想沒有他人知道,痛苦和絕望僅僅是屬於你自己,這樣無法構成威脅。當然,你最好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這樣才會更安全、更和諧。……
想想這一切,你都不知道,剩下的世界就會是這樣,是他人願意告訴你的樣子。這樣就是把你賣了,你也不會有痛苦,沒準真還幫著點錢呢。你的無知你的沉默,已經構成了你生活安全的代價,構成了你可以存在的重要理由,你為你的共和國維持現狀的成本,為了偉大慈祥的母親,為甚麼不呢。
如果不能看到、聽到,你壓根就不知道。即使你知道了,不能說出,說出來你就會消失。痛苦、快樂、鬱悶都無所謂,沒有想像沒有同情,沒有改變的願望和可能,你只是一個絕對的承受者、一個優秀的現代奴隸。你不會過問這是甚麼樣的世界,這不就是你需要的嗎。你能吃能喝,生兒育女,守法納稅。養著一群視你為屁民的人,他們的主要的工作是把你的財富貪污揮霍的同時對你們嚴加保密,用誤導維持你的不幸。因為你的不幸就是他人的萬幸,這個問題有點複雜,你最好也不知道。
沒有自己的聲音,沒有信息交流的自由,就沒有人民或是階級的存在,就沒有人類的共同利益,就沒有你的存在,就永遠不會有真正的社會變革,就不會邁出社會變革的第一步。沒有言論自由的社會是黑得看不見底的,黑到哪兒哪兒看上去都是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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