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集（三）

誰怕

雲倦或

風眠

江闊或

城低

孤舟橫渡風波上

林深或

烏啼

月明或

星稀

低頭沉吟望瓜州

白頭或

少年

枯骨或

紅顏

斜雨疏風半生殘

太陽底下

太陽在樹蔭底下瑟瑟發抖，

她站在太陽正中滔滔不絕，

她被太陽帶走

說出太陽的秘密。

後來我就赤條條站在集市，

太陽把我烤的羞紅了臉頰，

我遮衣蔽體

遇見了你。

我或他

我踏遍鐵馬踏遍的平原

我揮舞秦人揮舞的矛戈

我站在長城站著的脊樑

我，始終渺小

南方是一條凶險的河

星星的寥落

黑夜被劃破

刺痛了

許多綺麗的夢

岸邊的人

疲於奔命

不如到北方去

北方

他馳騁烈日馳騁的天空

他注視群星注視的大地

他牽引長江牽引的平原

他，偉岸了一生

北方是一團燙人的火

封地的流動

人群的流散

燒壞了

流蘇築就的王國

銅器細碎

青史片言

還是逃往南方

南方

胸針

石頭在雨裏開出了花

眼淚被風乾結晶成鹽

你從千里來看我

這一世情緣難說

夜色飄散後凝聚成霜

岩漿沉寂後冷峻如鐵

星星趕路化月光

我就要遠走他鄉

人群像一出默劇

反反覆覆落幕

我的光芒

被誰佩戴心上

貴族遺忘在戈壁的沙漠上

平民登臺又把歌唱

一出一出

反反覆覆

櫥窗是我的歸宿

那一夜那一刻起

海浪拍打沙灘

燈箱的風

引起幾聲咳嗽

你質問我為什麼離開

潮濕沾上了裙襬

無話

嘰喳

陰雨天

迷霧重重

行人稀疏恐遲歸

又是一個人

排隊人潮

洶湧的漫上街道

喇叭歇斯底裏

標語暗暗較勁

又是一個人

涼夜冷吹

手還在摸索

胡茬冒出一圈新野

破土看霓虹

又是一個人

寫不完的文字

被文字吵醒

紛擾被窩

血跡斑駁

捱得夜半時分

又是一個人

眼睛

我遮住一只眼睛

看穿山巒

看不見天日

我遮住一只眼睛

看穿迷霧

看不見歷史

你睜開一只眼睛

看破世情

卻還欲蓋彌彰

你睜開一只眼睛

看破天真

於是把自己包裹

把你的眼睛借我看看

就像天空需要湖泊

把你的眼睛借我看看

就像大陸需要海洋

我生活在黑夜

藏匿的地方

星群聚在一起

隱藏

你看

灰色

我聽見

隆隆的冬跨過門檻

帶來北風的朦朧

我看見

城市的牆築起防線

塗抹天空

那不是灰色是什麼

我聽見

擁擠的歌漫進門縫

淹沒房間鬧哄哄

我看見

衛生間的龍頭偏執

任由淚水喧嘩

那不是灰色是什麼

我聽見

颱風登陸的季節裡

雨傘撐起孤絕

我看見

熊熊大火的燒灼中

濃煙瀰漫了時間

那不是灰色是什麼

思想的灰色

終究被太陽擦除

人心的灰色

用什麼擦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