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围戛纳所有作品惨遭封杀
5月16日--5月19日《死灵魂》免费看!
法国哲学家保罗利科在《记忆,历史,遗忘》一书中曾经提到人的自然记忆被区分为三种,分别是被压抑的记忆、被操控的记忆和被过度控制的记忆。
2018年,王兵导演长达8小时的《Dead Souls》(《死灵魂》)入围了当年戛纳电影节特别展映单元,因作品无人走红毯,被大众忽视。
《死灵魂》因为题材过于敏感的原因,只在戛纳影展进行过特别放映。“反右运动”、“极右分子”,这些一个又一个存活在中国特殊历史时期的词汇放到现在显得是如此扎眼。
然后王兵却将这些拍出来了,历时十多年,伴随着一个个被采访人物的逝去,他也更加意识到自己所做事情的重要性。
在中国甘肃的茫茫荒漠之中,沙滩隔壁,依旧沉睡着无数个无名的骸骨。大多数人因为饥荒和疾病而去世,事情的原点更是因为1957年的“反右运动”,所以事件堆积起来不由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电影开始第一个被采访的人物便非常有料,周惠南,国民党军俘虏,他说我们需要工作,国家建设需要人,他就加入了祖国建设中去。在部队上他依旧十分努力工作,但是转业到了地方之后,事情就发生了很大的不同。在部队与上下级可以进行思想交流,但是在地方,领导就是领导。
当时全国上下都在搞“大鸣大放”,他就向领导提出了几个工作上的改进意见。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当时上面提出的是“抓5%的坏人”,结果等到了实际落实阶段,就变成了一百个人里必须抓出5个坏人,才能完成任务。
此时周惠南向领导提出,工作做事应该实事求是,我们的队伍里有几个坏人就抓几个坏人,不能过分地走教条主义道路,5%只是一个大概率,而不是一个定性要求。
然而周惠南就被打成了极右派,因为凑不够之前5%的要求,周惠南因为提出反对意见,也就成了“反对领导”,“反对领导也就成了反对党。”
于是,他就一下子被盖上了棺材板,成为了“历史的罪人”,伴随他的只剩下了无休止地批斗,最后被送往了夹边沟农场进行劳动教养。
从1957年到1958年这两年间,甘肃省大约有3200人被打成了“极右分子”,不间断地被送往戈壁滩中,也就是夹边沟农场进行劳动教养。
命运并没有饶恕周惠南一家,周惠南因为出身问题有被怀疑的理由,然而他的弟弟周指南则完全是被冤枉的。
弟弟周指南没有参过军,是个大学生,毕业之后便进入了政府单位,负责审计工作。在一次工作中,周指南发现了一个漏洞百出的项目,然而却无人上报。周指南却不愿意与其同流合污,秉公执法的他,指出了这些漏洞,但是却得罪了当事的县长,最终也被打成了极右分子。
夹边沟农场环境极其恶劣,同时,农场的饮食条件非常差,大批量人员死亡事件便从此展开了。
盐碱化十分严重的沙土地在耕作前必须挖出纵横交错的排碱沟,然而碱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对人体的伤害非常大。所有人在大冬天必须都要站在碱水中,挖出大约五六十吨的沙化土。
工作量极大,但是口粮却远远不够,每个人每月从40斤口粮,到1960年十月份后,就降到了每人每天半斤口粮,这对于那些每天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乎,所有工人都开始捋草籽吃,粮食不够吃,把草籽磨成面,做草籽糊糊喝。然而那东西很苦很涩,一般人都难以下咽。但是草籽吃多了,就导致无法排便,肚子鼓起来像皮球一样,最终很多人就被活活胀死。
但是为了活命,也仅仅是不那么快地死去,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周惠南的妻子回忆说,她一个月前去看望丈夫,当时的火炕上人挨人还睡了好多个,再隔一个月,火坑就空了。
恩空了。
1960年夏,根据上级安排指示,除了一部分老弱病残,夹边沟农场需要再往高台明水调拨一千多人,建设河西走廊最大的农场。
然而这里荒滩,除了风沙地,什么都没有,大家白天挖排碱沟,晚上就睡地窝子。不久以后,农场大量饿死人的现象,被检查工作的中央人员发现,迅速上报,中央领导高度重视,“抢救人命”也就随即展开了。
大量人员的死亡,致使当时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人将会是谁,也许会是自己。
1961年前后,国家才开始陆续遣返所有右派,并恢复了相关人员的名誉以及工作,死亡人员的家属子女给予了相关的安置。
尽管尽了很大的努力去弥补,但是仍旧无法否认这是个悲剧。送往夹边沟农场的大约有3200人左右,但是最后从明水回来的也就只剩下不超过300人。
影片中没有对白,只有老人们的低声诉说,以及那呼啸而过的狂风和一眼望不到边的黄土,和那脚下被大风刮出来的白骨。
导演在明水拍白骨的时候,镜头就无意间拍到了一个放羊的老人从这里经过。放羊的经过乱葬岗,羊在一波波长大,乱葬岗依旧是白骨累累。
周指南的葬礼依旧让我印象尤为深刻,兄弟俩人靠着姐妹几人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粮食,才活了下来。周指南的长子在灵前诉说着父亲一生的苦难,棺椁在运往墓地时走过了一个十分陡峭的长坡。
黄沙漫天,板车在艰难地前行,随行的壮汉在喊着号子不停地往上推。所有的生命都在负重前行,戈壁滩之上,每个人的生活都如此艰难。
我们需要有底气去承认之前所犯下的错误,是因为我们已经足够强大了。
右派事件让当时大多数的知识分子蒙羞,很多不愿意受辱的知识分子,都会选择自我了断,自杀性事件在当时也不算少数。毕竟在当时,他们没有任何额外身份,唯一共同的地方便是,他们都是需要被管教的劳教分子。
他们每天都要去自我反省,自我检讨,去检举和揭发别人。这使得所有人内心又被加注了厚厚的心理防线,每个人都不敢与外人进行交谈。
电影几乎没有进行过任何剪辑,每个被采访的老人都在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远方。有时候不说话,但是却能胜过万语千言。
影片最终镜头定格在了漫漫黄沙的戈壁滩上,没有任何话语。
感谢我们现在拥有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年代,然而对于我们,那些幸存者的遭遇是应该被关注的,虽然故事的中心是那些被埋葬在黄沙下的人。
也许这部电影不会被很多人看到,但是它的存在,提醒着我们,曾经有一段那样被尘封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