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迈24小时

晨瑟微熙，整个城市跟着寺院一起苏醒过来。

5点刚过，库斯塔已经穿戴整齐，恭敬的站在寺院口门等着接师傅到自己即将开业店铺里祈福。库斯塔是一家按摩店的店长。泰国的生活各个方面保存了很多古老的传统，早上这个时间是祈福的吉时。清晨破晓之前，僧侣们是不能离开寺院的，但是，僧侣起的更早，早上3点，梵钟就敲响了，僧侣早起做功课诵经和冥想。

即使是最炎热的旱季的末尾，清迈的早晨也是凉爽宜人的。

清晨的山风鸟鸣之间，在素贴山蜿蜒盘旋的山道上，经常可见赤脚斜挎砵、三五结队而行明黄色的身影。化缘是泰国僧侣的一项重要修行内容。传统上说，僧人不接受现金布施，不过，现在也经常见一些来不及准备食物的人在砵里放上50铢（大约10元人民币），佛家讲究机缘，遇到钱和遇到食物都是缘分。施和受也是缘分，僧人化缘的人家不得超过7家、如果化缘了7 家，还没得到食物，也不能继续化缘。有些节假里，还会在清晨，寺庙门前举行集体布施活动，信众排在寺院前的街道两侧，接受僧侣的诵经祝福，并奉上食物。

清晨这个点，在路上经常可以看到晨跑的人。独自晨跑或者夜跑的外国人经常被野狗追咬。泰国的流浪狗很多，每一家7-11的门口都会躺着一只或者两只人畜无害、 招人怜爱、懒洋洋的土狗。到了夜深人迹稀少时，这些温顺的狗狗会变得面目狰狞起来，经常欺负独行的路人或者骑行的人。  

在清迈生活大半年后，我发现，它们也不一定是流浪狗，大多是附近做商贩店铺或者居民家散养的狗，都能找到主人。它们从不朝泰国人吠，以吓唬外国人为乐，很快，我也学会了向泰国人一样呵斥它们。

每个城市的流浪狗的秉性不一样，即使是同一个城市，不同区域的狗，欺负外国人的程度也不一样。在曼谷深夜，很少有狗发疯；在湄索，你只要对狗视而不见，它们也就对你视而不见；在清迈大树路居民区一带，它们有时作势冲刺要猛咬，而在清迈火车站附近人烟稀少的地方，狗甚至会追着你跑一段，把你吓到东歪西倒，甚至翻车。被狗咬上的，大多也不严重，一个浅浅的带着血丝的牙印，大约值2000铢，如果你不放心去打5针疫苗的话。

6:30。“刷刷刷”，公寓的走廊准时传来了清洁阿姨扫地的声音。清洁阿姨是泰国人，50多岁，和房东是街坊邻居，家就住在公寓对面。这是一份兼职工作，阿姨负责每天早上打扫这家公寓公共区域，天热的时候一天早晚两次给花园的植物浇水，在客人离开后，打扫房间等。

公寓所在的清迈城东南角大树路区域，周一和周四两天清运垃圾。清理这一带垃圾的是一家私营清运公司，装垃圾的统一的厚塑料袋非常的大，这家公寓每次会有3至5包垃圾。在泰国每户家庭需要为此每月支付30泰铢。

垃圾清运工作6点就开始了。一个个黑色厚垃圾袋，早已经捆绑得 的整整齐齐摆放在各家门口的固定位置。居民也会简单做点垃圾分类，把易拉罐和塑料瓶子单独用袋子装了，送给垃圾清运工人。7点不到，缓缓行驶的垃圾车在公寓黄色墙旁停下，公寓的垃圾就在围墙里，一个紧靠墙角的铁框里，两个工人，一个在车上，一个车下，熟练接抛垃圾袋，码放在车上。司机帮着把分类好的垃圾拖上车，挂在车靠外侧。

89广场的早点摊也开门了。广场上早餐摊点品种很丰富，几乎可以看到每一代中国移民对当地文化的影响。泰式早餐是个大杂烩，有传统的豆浆油条，泰国油条个头很小，只有手指长短，2铢一个，略甜，正好可以配旁边的潮汕粥。这里的粥很出名，表面上看是白粥，在碗底埋了鱼丸和鸡肉丸，更讲究的粥铺还有牛肉丸，以及猪肝，腰花，瘦肉等配料。广场上卖包子的是一辆红色大众老爷车，包子也是一种深受当地人喜欢的早餐，在所有早餐中略显贵，有豆沙馅、花生馅、肉馅，五花八门。说是包子，更像是有馅的馒头。肉包子也是甜的，一口咬下去，甜得会让大部分中国人措不及防。在广场对面的小巷子里，有中国人开的包子店，卖正宗的大葱咸味肉包子。

泰国人早上喜欢吃一种甜甜的烤肉串，一大清早吃烤肉，和云南风俗很像。城东南外环线一带，集中了不少泰北华人开的云南小吃，家香小吃热卖的稀豆粉浓稠顺滑，很受追捧，去迟了就吃不上。老板说做餐饮，尤其早餐十分辛苦，因为是自家稀豆粉是用绿豆现磨，早上5点不到就要起床，做准备工作。老板是泰北第三代华人，祖上来自云南澜沧，边说边给我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飘着红油的酸辣粉。一口嗦下去，梦回云南。

7点钟以后，太阳就出来了。清迈被称为国际大农村，生活方式国际化，比如，健身房早上7点开门，方便学生和上班族清早锻炼。很多供应早餐的咖啡馆也在这个时间点开门。

8点的时候，热带的阳光开始晃眼，清迈的卷王，咖啡馆大多数开门了。早起晨练结束后、去上班的以及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在路上就能享受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配牛角包。

清迈所在的泰北地区从20世纪80年代起，开始种植阿拉比卡咖啡豆，以取代此前更普遍的罂粟花。如今，泰北是亚洲第三大咖啡产地。泰国咖啡规模、品质都不算上乘，在咖啡产业的版图上，虽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但是，清迈的咖啡文化已经融入进了当地人的日常生活。

据不完全统计，清迈有超过3000家之众，一天逛三家，三年不重样 ：监狱工业风、日式庭院风、宫廷浮夸风、山涧溪流风、韩式清新风、宗教寺庙风、稻田田园风.....一般咖啡店，平均一杯拿铁60泰铢（12元人民币）左右，宁曼上的Roast8ry曾拿下亚洲咖啡拉花冠军，则120铢起跳。最受泰国人喜爱的是Café Amazon，是泰国的“中国石油” 开设的，它的logo是只鹦鹉，在清迈，几乎每个加油站也都配置一间。

8点左右，Tony的爸妈各骑着一辆摩托车出门了去超市了。在清迈，本土的Lotus莲花超市和Makro超市，早上8点开门，Tops这样的高档超市9点开门，大型卖场的BigC和大型商场一样早上10点开门。这几家超市各有特色，Tops超市能买到各种外国食品，比如日本的网红烈酒，欧美各种酸奶油、起司等 “白人饭”。

Tony的爸妈是在清迈养老的中国人，夫妻俩喜欢吃水煮鱼，馋了就去莲花超市买鲈鱼鱼片，大清早刚刚片好的，特别新鲜。

最近，泰国尚泰集团也开了一个量贩式GO Wholesale超市，对标Makro超市的生鲜市场。这两超市有各种便宜的海鲜，主打批量购物，尤其是大量购买水也便宜。泰国的自来水水质一言难尽，尽管清迈省水务部门多次做出保证，清迈的供水实际上超出了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制定的安全标准，但是大多数家庭饮用水都靠购买。Tony家使用的水是在脸书上购买，商家送上门的。这是一家全泰国连锁公司，品质有保证。每次批量购买，价格也比超市便宜，一箱四大桶150铢不到。

给Tony家送饮用水，是个缅甸人，实际上，送水工大多是缅甸人。缅甸人的工资比泰国人大约低⅓，他们的身影遍布诸如搬运工、批发市场装卸工、小菜贩、小区清洁、保安之类的工作。近几年缅甸战乱，很多大学生甚至博士生成为难民，跑到泰国避难，价格低廉，英文很好或者会说中文、烧中国菜的缅甸劳工很受陪读家庭的欢迎。

也许是因为佛教国家，也许是各个政党为了选票讨好选民，泰国对穷人很好，除了众所周知的个人最多付30泰铢的免费医疗，政府还设立了两个水站免费发放洁净的饮用水。在清迈古城西南角外一环线附近的供水点，早上9点开始供水一直到下午3点，休息两小时，5点再次开放一直供应到晚上8点，每天供应大约5吨纯净水。小摊小贩们有开着皮卡的，有骑着摩托车的来打水。一位身穿围裙，头戴厨师帽的老奶奶骑着一辆老式二八杠自行车，后座上固定了一个黑色塑料筐，整整齐齐放了6只印着一家慈善机构logo的白色塑料水桶。

来水站打水的人并不多，除了这个水站外，清迈城遍布自动售水机。这个自动售水机实质上是个自来水过滤装置，大约1泰铢可以购买一升水。国外生活的都是习惯喝生水，有时还要加冰，这些柱状中间空心的冰，是从超市直接购买的袋装冰，会向顾客收费，在不增加小摊贩负担的情况下，泰国的食品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9点钟的时候，大多数政府机构也是这个点开门办公。清迈移民局有两个办公点，一个在机场附近，9点开门，另一个在机场斜对角城市另一端的尚泰商场里，那里的开门时间跟着商场走，10点开门。

移民局虽然9点办公，Cindy 8点就从家出发，骑着摩托车到移民局拿号排队，8点半的移民局已经人潮涌动，号已经发到70号以后了。Cindy来自大陆，退休 后办理了养老签，已经定居清迈已经两年。帮理泰国养老签的要求不高，年满50周岁，在泰国银行里存满80万泰铢即可。

Cindy拿到号以后，骑摩托去银行排队更新存折，再返回移民局等叫自己的号。移民局规定更新签证，不但需要账户流水，还需要更新到当天存折，十分的折腾人。Cindy一周前就来过一次移民局，按照移民局的要求递交了资料做初步审核，移民局告知她今年的要求变了，需要打印全年的流水，这一流程大概需要一周时间，移民局在资料上做好记号，让她一周后带着银行一年的流水再来。Cindy等到叫自己的号，初步审核材料过关已经接近中午，移民局工作人员又给了Cindy一个排队的号码，让她下午上班再来，上午的号已经满了。Cindy除了下午要再跑一趟，第二天还要跑一趟移民局办理回头签，还得在移民局再枯坐一个上午。在清迈定居的人说，所有的不愉快都来自移民局，办理一次续签，麻利也得跑三四趟，疫情期间，3个月办理一次的续签简直是噩梦。

最近泰缅边境的妙瓦底，政府军被当地反叛军击败，清迈的移民局的两个点里都挤满了忧心忡忡的缅甸人。一直到下午4点，接近下班时间了，仍旧人潮攒动，还在排着长队。

清迈社区的按摩店一般9点或10点开门，而古城中的服务游客的按摩店要到中午才开业，做晚间的生意。库斯塔身材妙曼，举止优雅，比一般泰国女子高出大半个头，她是跨性别人。库斯塔是清迈一所大学古历史专业的大学生，精通古泰语—兰纳语，她的妈妈在村里是做按摩的，所以，她也会开按摩店。库斯塔现在是古城一家按摩店的店长，每天工作大约10小时，工资大约15000铢。

Linda是陪读的家长，下午3点多去学校接了孩子，顺道开车去赶集买食品。附近89广场的摆摊日是周一和周三。这种集市有点像欧洲城市，每隔2、3公里，每周两次，在社区的广场上都会举行农贸集市。

不到4点，大树路上89广场上做生意的商贩的摊位已经快摆满了。卖卤猪脚、蹄膀和卤蛋的摊位十分受欢迎，满满一大铁锅的卤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锅里堆满了烂熟的蹄膀。摊位上还供应小袋包装米饭和米粉，三个鸡蛋加卤汁，一袋25铢，对来自上海的Linda来说，物价相当便宜。

集市有各种熟食售卖，炒饭、粉丝、咖喱汤、木瓜色拉、炸虾饼、烤猪排、烤大虾，应有尽有。周边的餐饮店也来赶集，广场一角的披萨店在集市上把披萨切片出售，日式餐厅则推出三文鱼盒饭。还有各种新鲜蔬菜、水果，雨季的清迈是水果旺季，芒果、火龙果、山竹、释迦果、牛油果……热带物产丰富，尽管已经在清迈住了四年多，Linda对大部分蔬菜都不认识，水果也没认全。

从市场出来，Linda去了广场上超市，发现酒类售卖柜台拉了绳索，今天禁售酒类。泰国酒类售卖有很多限制，平日售卖有时间限制，节假假日也不卖买。 对于搞不清泰国无数节日的外国人来说，日常必须储备的物资是啤酒。

阿妹把下午做好的蛋糕打包好，准备出发去自己的烧烤店。阿妹是泰北华人，是缅甸远征军的后代，阿妹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当地人保留自己的传统文化，从小送孩子去社区学汉语，阿妹还在台湾接受了免费的中学教育。阿妹最早做导游，2018年5月份的时候开了这家烧烤店，刚开始很辛苦，原料和调料都是自己采购，厨房要管理，控制口味，还经常陪客人吃喝。不过，阿妹说，现在厨师、服务员都带出来了，她也轻松了许多，一般到下午6点上客人的时候才去店里。

阿妹的烧烤店下午4点开业，但是服务员下午1点就上班了。服务员是缅甸人，来自缅北的东枝。他曾经做过很多工作，上一份工作是在政府的垃圾清运公司。他已经在阿妹的店里超过6年，每月工资18000铢，这个工资超过了泰国人的平均工资，但是，他每天大约要工作超过10个小时，从下午1点到夜里12点。现在他和老婆都在阿妹的店里打工，孩子们放学后也来店里写作业。

酒吧一般下午5点以后营业，大部分晚上7点开门，9点钟才开始上生意。泰国有严格的禁酒令。过去酒吧也是夜里12点禁售，可这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于是很多酒吧拉上铁卷帘门，偷偷继续营业，这也造就了灰色产业，以及警察腐败。疫情以后，清迈旅游业不振，今年政府宣布，酒吧可以售卖酒类到凌晨4点。

深夜12点以后，孟买市场的蔬菜水果批发市场刚刚开始。白天河边停车的位置，逐渐被一个个摊位占据。孟买市场在清迈的母亲河萍河边，和美国领事馆毗邻而居。有一年发大水，河水漫过堤岸，淹了市场，也淹了美国领事馆。市场占据好几条街，分不同区域，榴莲季的时候，顺着空气里的馥郁的榴莲香味很容易就能找到水果区域。

周五云南早市，也在孟买市场这个方向，夜市附近。市场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中国调味品，以及正宗的云南豆腐，深受在清迈的中国人喜爱。

暗夜中老远就能看到7-11的灯光，从泰国酒店不供应的牙膏牙刷，到蚊虫叮咬的药膏、防晒霜、洗化用品到各种零食正餐，7-11里有日常生活需要的一切，对于每一个初次来泰国的游客来说，24小时营业的7-11是永远不会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