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字就是離生活最近的極簡設計」—專訪暇瑕工作室設計師E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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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造訪暇瑕寫字工作室的人,都會被邀請玩「測字」遊戲:從桌上數十個印章中,挑一個喜歡的,再交給主人Ebi「解籤」。由於使用的都是一般人看不懂的古字體,選擇時只能憑感覺瞎猜。這次抽到的,是為迎接辛丑年而刻的「樂為丑角」。

她這麼解釋自己刻時的想法,除了今年是農曆紀年的辛丑年,她也希望自己能夠樂觀向前,即使像個丑角,也能自娛娛人、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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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師Ebi熱愛文字和書法,更以刻印章作為自己創作的主軸。對她來說,每個中文字經過千年的演化、都像是個精緻的設計「作品」,而每一次的刻章,都是她對這些作品的重新再詮釋。

她對她的作品有個小期許,希望裡面的中文字能讓人「一看就懂」。不管是不是母語使用者,都能感受到背後的靈魂,就像大家同樣說著「設計」的語言。


不斷追尋想做的事,「我就只能這樣了嗎?」

從2017開始,Ebi每週都會刻一個章,其中既有對自己的期許、也有對社會的觀察。算上主題創作或委託商品,她完成的章已有上百個之多。

在開設工作室之前,Ebi還只是一個體制內的平面設計師,廣告系畢業的她,發現比起廣告強調的「創意」和「行銷策略」,她更希望用「視覺傳達」來進行溝通。因此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她先從事百貨公司的視覺陳列,後來又到誠品做平面設計。

由於不是科班出身,她更加努力的自學、進修,也從這兩份工作中磨練了許多技巧,和對設計的想法。但她卻始終覺得缺少了什麼。

「我覺得沒有做到我想做的事,也沒有做一個很厲害的作品。我這樣做一輩子,可能不會成為一個成功的商業設計師。我的人生就只能是這樣子了嗎?」

Ebi索性辭職,重新開始探索自己,她先後去了澳洲、日本打工度假,又在台灣的餐廳、花店打工了一年。經過了這些經歷,她發現生活原來不一定要綁在什麼東西上面,有自己的步調也可以很快樂。

回到台灣後,她從這些在餐廳打工的經驗和不同文化接觸下的刺激作為啟發,作了一個食物與人的攝影展,獲得了意外的成功。讓她更有信心走向創作之路,隨後她就成立了暇瑕寫字工作室,開始一半創作、一半工作的生活。


刻印章,先從「刮石頭」開始

Ebi原本就對文字的結構很有興趣,在她還在做平面設計時,常需要在很多圖像和文字之間進行排版。她雖然知道怎麼使用這些素材,但要說為什麼,她卻答不出來。出於心虛,她開始學習書法,沒想到一頭栽進去停不下來。

「我發現這個東西太好玩了,中文字他是一個訊息,同時又是圖像,所以你看到文字,會很自然聯想到一個畫面。這就跟平面設計在傳達的東西很像。」

她開始喜歡上書法,不但勤於練習,還開始去上課,從公司離職後仍然沒有中斷。「我連到澳洲都帶了一本帖子跟筆去那邊練,不夠的資源就上網找。」

上課上到後面,老師教到了篆書,她非常有興趣,練習的也很勤快,甚至給了自己一個小作業:每天都寫一個篆書的小作品。

剛開始純粹練習篆書的線條,但她後來發現,如果把篆書放在一個圓形的面上面,很適合拿來練習,看她懂不懂如何運用線條和字的結構。「我想挑戰在圓形的介面裡面,我可不可以寫出大家都看得懂的東西。」

某一天,她突然發現,圓形的字不就是圓形印章嗎?她就有點迫不及待,想要馬上開始刻。剛好老師也鼓勵她挑戰篆刻,她買了石頭和雕刻刀就開始刻。

「一開始什麼都不會,真的是從『刮石頭』開始」,但第一次刻完,就是一個滿意的作品,所要求的佈局又和書法完全不同,她就這樣迷上了刻印章。


中文的簡化過程,就是很美妙的設計

Ebi說,中文字就是一種最簡化、發展成熟的平面設計。「他不但是訊息、也是一種圖像,你看到一個字就會很自然地有一個畫面出來,這跟視覺傳達的概念很像。」

「文字很多都是從古人對某一個東西的觀察記錄下來,所以其實是蠻好懂的。我就歸納出一個想法,我覺得他就是一個新的語言。你看到字,你就會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研究這些字,讓我更懂古人怎麼觀察周遭的事物,然後讓我更知道如何直觀的去做表達。不要做太多轉彎、放太多裝飾進去。它就是一個意象的傳達、概念的傳達。」

字體的演進,其實就是把不需要、多餘東西都去掉。合乎邏輯跟表現手法的一起呈現,才會是這個作品的最大化,他其實是一種極簡化的過程。

Ebi舉例說,比如陰陽這兩個字。陰的右邊就是月亮、陽的右邊是太陽。而左邊「阜」這個部首是一個山丘,也就是說太陽照得到的地方就是陽,照不到的山丘以下,黑黑的就是陰。

再說到阜這個字,在篆刻裡面的表現就很多,就是可以這樣寫,也可以真的是刻三個山丘,三個三角形或圓都可以,重點是要表示出他是山丘的概念就好。「我就覺得中文字太酷了,他們每一個都是一個完整的小Logo。」


不斷成長的設計人,想要開工作室到80歲

Ebi把一顆顆黑色的章裝在手搖杯裡,變成珍珠奶茶

開始創作後,Ebi盡量讓自己的生活過得簡單。「作品其實就是生活,所以我現在盡可能保持生活簡單」。只要生活簡單,作品也就能保持一種純淨,也比較不會分心。

在經過那段尋找自己的過程後,對於現在商業工作和創作時間各半的生活,Ebi覺得很滿意。「這個工作室我想要開到80歲還在開,我想要好好的作下去。」

「我覺得現在有穩定的成長,心態上也比較穩定。比起我剛開始的工作,那時候只想表達自己的意見,不管對或錯,就只是想講自己想講的;也比起打工度假那個時候生活規律,也算是有一直在學新東西。」

除了創作工作、舉辦工作坊推廣印章藝術,Ebi也會應邀展出自己的作品。在華山文創園區最近剛結束的展覽「台灣之光」中,Ebi把一顆顆黑色的章裝在手搖杯裡,變成珍珠奶茶;蒸籠裡的圓滾滾白章則化為小籠包。把作品中的每個印章的文字蓋出來,又可合成一首讚嘆食物的詞句,文學、書法、手工藝在這裡奇妙的合而為一。

為了推廣自己的作品,Ebi也有經營自己的網路平台。與作品不同,她大部分的內容都是以英文寫成。乍看之下突兀,但Ebi並不這麼覺得。

「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只是對我來說,用英文寫出來最快、最自然。」相較中文可能容易會想太多,用英文寫只是她節省思考時間的方式。或許因為重視,反而不想隨便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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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Ivan
攝影:韓筠青
核稿:王瑀

CC BY-NC-ND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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