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活動｜人生難得的體驗: 獨行露宿觀晨曦

2021 年 10 月 18 日

一個人行山有爭議,何況是夜行?因緣際會,數年前我就在喜愛的山頭,獨自走了一回。

緣起

那年冬天，去了咫尺山林的講座，講者是中大的馬傑偉教授。當時的一個熱門話題是一個人行山，他分享了年青時獨自夜行八仙嶺的經驗，聽得我如痴如醉，很是嚮往。
不久，跟同事們約會在馬鞍山燒烤場烤肉。距離燒烤場約三公里，有一個昂平營地。反正都很久沒有露營，於是約會兩位朋友，打算前一晚紥營，順道看看西貢海的日出。忘掉因何他倆都爽約，但因為營具睡袋爐具等物資早早備妥，於是把心一橫，精簡物資後決定獨自登山。
其實我是深思熟慮過的: 那條路徑是馬路加上郊遊徑級別，路闊好走，平緩上坡，指示充足。我已經走過好幾回，連地圖也用不著，而且我又有獨行及夜行經驗。只是未試過獨個兒在野外露宿,只是心理上未有準備而已。

開步

揹著大背包，乘末班巴士到達那個熟悉的屋苑。走向那條上山的馬路，心中有一點緊張，因為要開展一場小歷險。進入漆黑的鄉村馬路，開著頭燈及走在路旁，以防有車高速下山時撞個正著;同時亦提醒自己時間充裕，可以放慢腳步。

青春歲月

到達燒烤場，見到有一群人正在烤肉。他們會否也是同道中人，待到清晨再上昂平觀日出？會否有緣遇上一同上路？當時心裡似乎還想著找到旅伴，對於未知依舊有點忐忑。我按計劃到馬鞍山登山口的觀景台，看一看夜色下的對岸，我曾經留守三年的一個角落。雖然家居近在咫尺，我仍然有幸享受足足三年的宿舍生活。回憶在那兒度過的特別夜晚，例如在宿舍天台看流星雨，數目固然多不勝數，最震撼是目睹一顆火流星劃開天際，看得人目定口呆。或在考試季節，霧鎖山城，幾個青春無限的年青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道上，娓娓道來對將來世界的憧憬。求學時期最是無憂無慮，不用營營役役負起生活重擔。

談心

站在觀景台上，燒烤場的嬉鬧聲不絕於耳，間中又聽到有些單車的車呔聲。走在初次踏足的家樂徑尾段回到燒烤場，確認沒有潛在的同行者，就繼續上路。終於遇上第一個考驗，就是村民豢養的看門狗。三頭唐狗列陣於馬大石澗的橋面上，盡責地向我狂吠。我肯定沒有其他支路可以繞過，除非決定打道回府，否則只有前進一途。行山客最怕遇到村莊中的犬隻，尤其是牠們在夜間的警覺性特別高。幸好我知道牠們在日間是搖頭擺尾的乖毛孩，所以我並不懼怕,而是決定跟牠們對談。起初牠們寸步不讓，經過耐心地交談了大概兩分鐘，其中一頭終於軟化，讓出半邊橋面給我過路。我匆匆走過再回身向牠道謝，這樣就度過了一道難關。

溫柔

心中暗忖往後應該還有兩處有機會遇到攔路狗，過不到就要卡關了。頭燈還是繼續開著，等到順利通過後，才把它熄掉。少年時參加過一個野外求生活動，第一次感受到人眼在適應漆黑之後，原來僅靠星光月光也足夠照明，尤記得看到月亮映照下的影子，是多麽的溫柔。所以平時跟友人健行時，我都儘量避免用電筒照明，不過總會受到他人的影響。這夜我可以獨享溫柔。抬頭望去，卻見繁星閃閃。原來已經人在山谷中，沒有城市的光害，加上月亮被山頭掩蓋。此時此刻，我毅然放下行裝，施施然坐在泥土路中央，飽嚐一頓星河晚宴。又記起那些年月，學過的觀星知識，尋找久違了的星座朋友。其實它每晚都在看著我等著我，反而是自己處身城市當中，無能力相認罷了。

獨行

揹起背包默默前行，聽著溪水的聲音跟樹葉摩擦的聲音交錯，謝絕了手提電話的干擾，思緒十分澄明。從小就不懼怕鬼神靈異之事，其實又不是不信，只是沒遇過而已。所以走在路中，十分自在，享受著天籟之音，不覺寂寞。走到麥徑的路口，又回憶起毅行之夜，狂風寒露下在彎曲山匍匐前進，直至走到這個路口，方才找回雙手的感覺。曾經掙扎過應否在這最後十分鐘的路段，裸足而行。最後考量到如果摸黑前進，會比較容易扭傷，而明天仍有活動，加上我寧可多享受自然光線前行，唯有作罷。

吾道不孤

輕輕鬆鬆上到昂平。原來吾道不孤，兩個小丘上分別搭有兩個營幕。當時只是三點鐘，距離日出還有三個多小時。其中一個營幕外有兩個人正在煮咖啡聊天，我也走上去湊熱鬧，閒聊幾句。得知他們明天要上班，所以看完日出就會下山，還說很輕鬆平常，真佩服他們有這種魄力。自從畢業之後，如果捱過一夜通宵，第二天根本就像行屍走肉，而且就算日間補眠，也幫助不大。不得不慨嘆歲月不饒人。

露宿

小丘上並非官方營地，然而它視野極佳，東望西貢海，基本上睡在營幕中就可以看到日出，同時亦相當受風。當晚天氣寒冷，所以我決定走到位於樹林邊緣的認可營地，小歇兩小時。原來營地也有人駐紮，不過已經安睡。找了一個平整的地方，舖上地蓆，就鑽進睡袋內。明明很困倦，但是風聲及樹葉沙沙作響，令我陷入半夢半醒的狀態。思緒莫明地在交戰。

圍困

終於待到時候差不多，就起身開爐煮食。當水沸騰之際，我打開即食麵的膠袋，立刻感受到被一眾目光注視。果然環顧四周，黑暗中有數十點綠色的光芒射向我。定一定神，再聽到晤一聲，已經可以肯定是一群在地的水牛聞聲而至。首領向我亦步亦趨，我又嘗試跟它對談。可能平時沒有機會跟牛牛溝通，這次終究談不攏。最後首領衝前把即食麵連袋子唅走，我只能趕忙將爐火關掉及把熱水拿開，生怕灼傷牠。期間我也嘗試把袋子扯開,可惜牠的守備森嚴,我不能越過雷池半步。其實我並非怕捱餓,只是不希望牠把垃圾吃進肚子。事後我為此悔疚了好一陣子。

晨曦

吃不成早餐,也要執拾細軟,走到外面看日出。天色依然晦暗,把握最後機會拍攝星空。除了先前兩個營幕,觀景台那邊也來了一班年青人,所以場面也熱閙起來。回想自己一大班人看日出,最驚喜應該是初中第一次跟同學到長洲宿營。那次晚上還狂風暴雨,怎料到翌日清晨雨過天清,日出又是如此醉人。不過一班同學早已各散東西,音訴全無了。魚肚白開始進佔天幕,看到海平面上有薄薄一層雲,已經知道今天又不能看到旭日從海面昇起。自從初中那次之後,印象中也沒有機會再看到,就算兩次台東花蓮之行,也僅僅看到太陽從雲層中冒出來。太陽出脫於雲層之上,那邊廂在喧鬧拍照,這邊廂在默默欣賞,嬉笑聲音其實也能融於自然,視乎你一念之間。

舒坦

西貢海面上波光粼粼,點點帆影,寧謐恬靜,令人心情舒坦。再看看四方不同的造型的雲朵,很是寫意。過了好一陣子,人們離去,又再剩下我孤單一人。這時我選擇躺睡在柔軟的草坪上,被初昇旭日灑滿全身,感受這冬日暖陽,及與大自然的連結。大概小歇了半小時又有人聲接近,原來換來一批晨運客及跑山者從各方湧至,他們應該是在日出後才出動的。其實從山下村落走到這兒也不需一個小時,如果我就住在附近,又有沒有恆心每天上來走走呢?

歸途

隨著遊人愈來愈多,我決定踏上歸途。回到營地確認膠袋消失了,就向著石壟仔的怪石陣進發。因為我還想多走幾條不同路線,方便將來導覽之用。途中經過見到鹿巢石林的標示,心頭為之一動。不過考慮到石林需時比較長,路程崎嶇及有其危險性,只好留待跟友人一同挑戰。最後㝷回那尊蜥蝪石,就取道馬鞍山村回到燒烤場。安安全全再煮一個遲來的早餐,等待同事到來會合烤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