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地寄出了那屬於我們的 33 度C

開水關係

「我幫你倒杯開水好嗎？加檸檬的！」我路過他打著電腦的座位旁隨口說出，並拿起兩個杯子和一顆檸檬。

「恩，好啊，謝謝。」他望著電腦的頭抬了起來，看著我微笑了一下。

這是我和他大概很久以前的一段對話，聽上去沒什麼重點，可是我們卻都記得了，有回我感冒時他還告訴我：「那妳去喝溫開水，加檸檬的，總記得是妳告訴過我。」

我和他的故事一如往常地很平凡、很簡單卻很深刻，我們之間通常不是一杯咖啡，最常有的感受反而是像一杯開水。

關於開水，他喜歡喝涼的，我有時則比較喜歡喝溫的。我們不太一樣，卻話多得能聊徹夜，我們沒住在一起，但卻總在線上聯繫。

開水比咖啡更像我們之間，很日常而不帶有特別濃郁香氣的一種關係，很重要但卻無須刻意求得的一種默契。

包裹裡的深灰色秘密

明天是他的生日，那天一早八點，我待郵局開門準時報到。

「請問這個寄小包什麼時候會到？」我倚在郵局櫃檯，難掩內心有些興奮地說。

「明後天吧！」郵局櫃檯的男子在我送去的箱子上蓋上了戳章。

「明後天，那麻煩了，謝謝。」我拿走了收據，小小聲地複誦「明後天......」這個詞彙。

「後天送達也是可以，只是少了一點『陪他過生日』的感覺。」我在心底嘀咕著。

那一年他的生日，我和他本來約好了要見上一面，但因為突如其來的事情，我們終究得約下回。

我一直很期待郵局的人員問我：「這裡面是什麼？」然而，這個經驗法則，那天卻沒奏效，平常寄包裹總會被問這個問題的我，內心莫名為著奇怪的瑣碎細節而失落了一下。

我還記得當時我遞給了櫃檯男子軟軟的一個包裹，內心為著終於完成的一條圍巾而歡呼著。那條圍巾跟著我好說也快一年了，本來是想在前一年的聖誕節送給他，但因為實在太忙了，所以，我總是偶爾才拿出來戳它個幾下。

回想起那些日子，我帶著那條圍巾南征北討，我們曾一起在客運上休戚與共，我們曾在中醫掛號後一起候診等待叫號，我們一起看過捷運上的各種風景，有時是在樹上長出的嫩綠枝芽，有時是隨風紛飛的橘黃落葉......，我拎著它快走過一年四季，它陪著我渡過寒暖晴雨，而它終於要到它該去的地方，尋見屬於它的主人。

他的生日是10月20日，一個入秋的時節，我趕在這天來臨前完成了一條他最喜歡顏色的圍巾，毛絨絨的深灰，這很像他穩重而成熟的味道，比起黑色這淡了幾個色階的灰，更像他內心豐沛卻內斂的情感。

重複又緩慢地想你一遍又一遍

「都快過了一年了！他還是會一樣喜歡灰色嗎？」我暗自在心裡想過。

那年原本我們說好了一起去選毛線，然而後來卻沒約成！我悄悄地在那一年買了3捆毛線。

「要再織一捆喔！不然送給男生這樣的長度......妳會後悔！」我憶起去DIY毛線教室與老闆娘的對話。

「好吧！可是我織很慢耶！我想明天送啦！」我堅持說道，接著又掏出錢來付了一捆毛線的錢。

離開 DIY 毛線教室之後，我衝到毛線教室對面的便利商店瘋狂織了一個小時的圍巾，接著又衝回到 DIY 教室找老闆娘替我的圍巾收尾。

「好快喔！我就說：『有愛的力量很快啊』！」老闆娘一邊笑著，一邊幫我把織好的圍巾收尾。

每當我好想念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會選一個他喜歡的顏色，然後，織成一條圍巾送給他。因為織圍巾不是一兩天的事，那細活需要花時間，我覺得這個緩慢的過程很沉澱也很浪漫，可以細細地把那個人想過一遍又一遍，回憶著我們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

那些當下我的心緒只專心地想你和織圍巾，我的手指繞過一個又一個重複地動作，彷彿慢條斯理地整理我們之間的故事。我帶著這份思念去過的地方，好似挽留了那些我們無法相聚卻彼此陪伴的時刻。

看著圍巾越來愈長，溫度似乎也越來越完整了！我幻想著你圍著它的樣子，想像你喜歡的搭配，我好似看見一個你，你圍著深灰色的圍巾迎面向我走來。

33度C，是我要送給你的溫度！因為據說這個溫度是人體在棉被裡最溫暖，最容易入睡的溫度，我多麼希望這條圍巾在寒冷的冬天裡給你剛好33度C的心意。

「哥哥，生日快樂！」這句沒能親眼見你說出口的祝福，剛好升溫恰似你我永恆的紀念。

最舒服的溫度，我們可以在彼此身邊酣然入睡，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一起睡著的時光。

屬於我們的33度C，你收到了嗎？

【本文撰寫於2016年10月19日。校稿及部分修改於2022年1月5日。封面照是我織送給哥哥的圍巾。】

「誓言用來拴騷動的心，終就拴住了虛空。山林不向四季起誓，榮枯隨緣；海洋不需對沙岸承諾，遇合盡興。連語言都應該捨棄，你我之間，只有乾乾凈凈的緘默，與存在。」— 簡媜《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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