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遗址巡礼|国与国之间:在美国印第安人博物馆回顾殖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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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并不总以欢愉的样貌出现。当下的世界,战争、冲突、死亡、灾难仍在恣意横行,人类历史中重复的悲剧,似乎也要从过去的遗址上探寻。人类留下的“黑暗遗产”(Dark Heritage)建筑和地点,也逐渐成为“黑暗旅游”(dark tourism)的景点,成为各国记录自身历史、反思不公、推动转型的重要空间。

原文刊载于歪脑

文|Rachel Chen
原文发布时间|03/20/2025

There is a crack in everything. That's how the light gets in.

Leonard Cohen

旅行,并不总以欢愉的样貌出现。当下的世界,战争、冲突、死亡、灾难仍在恣意横行,人类历史中重复的悲剧,似乎也要从过去的遗址上探寻。人类留下的“黑暗遗产”(Dark Heritage)建筑和地点,也逐渐成为“黑暗旅游”(dark tourism)的景点,成为各国记录自身历史、反思不公、推动转型的重要空间。

《歪脑》将逐步推出“黑暗遗址巡礼”的特别企划,邀请各地记者探访世界多个“黑暗遗产”,让空间与建筑成为叙述者,代替受难者讲述发生过的历史悲剧。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那些黑暗遗址静默无声,被遮蔽的总要透进光,在石墙上生花。

一个周三的中午,坐落在华盛顿市区的美国印第安人国家博物馆的大厅空旷安静。它与其他四个美国国立博物馆一起,整齐排列在美国国家广场(National Mall)中。突然间,一阵响亮节奏感强的鼓声让整个博物馆有了生机。丹尼斯·齐蒂吉斯(Dennis Zitigis)左手握手鼓,右手拿鼓槌,他个头约一米九,身材壮实,红蓝紫相间的印第安图案背心被撑得满满当当。很快就吸引了群游客,围坐在这个天井外围的石椅上。

他站在直径30多米、四层楼高的圆形天井中央。抬头看,天花板呈螺旋状,几面彩虹棱镜窗好像太阳的模样,有阳光折射下来。在冬至和夏至时,阳光折射,彩虹倒影会对齐,丹尼斯告诉我,在印第安人建筑中,常采用类似的设计来观测四季变化。天井有个阿尔冈昆语( Algonquian)的名字,那是美国原住民的一支语言,中文翻译大致是“好东西被带进来的地方”。丹尼斯站在舞台中央,他的姓氏“齐蒂吉斯”在基奥瓦Kiowa部落语的含义是漂流木(driftwood),这位混杂着三个印第安人部落血统的昔日表演家,出生在美国新墨西哥州,年轻时曾和同伴巡演原住民音乐,脚步远至欧洲亚洲。约40年前,他们三人留长发,梳土著辫子的高个男人,走在波兰街头。那是1980年代,波兰对西方逐渐打开大门,看到他们的表演和衣着,一位当地女子抱着食物愣住了,嘴巴大开,来往的行人也盯着他们,没留意到前面有人停住了脚步,砰地一声撞到,她的水果和罐头滚落一地。——丹尼斯私下向我回忆这段经历时,眼睛里带着骄傲。

“谁有问题想问?先告诉大家你从哪里来。”丹尼斯一边打鼓,一边歌唱,铿锵有力,他解释给观众,原住民音乐通常只有音节,歌词并无实际意义。一首鼓曲后,丹尼斯开放游客提问,这是让他更为兴奋的时刻。丹尼斯举目四望,小撮马尾辫卷卷地翘在后面,这大概是常年留辫子留下的痕迹。在美国印第安人文化中,头发通常是神圣的,是个人身份与宗教文化的象征,两年前,一个印第安男孩在美国学校被迫剪长发,这引起印第安人部落的强烈抵抗。

坐在我旁边的小男孩高高地举起手,他和爸妈从印第安纳州来旅游。这个名字原意为“印第安人的土地”,1800年,美国国会通过法案,把印第安人领地(territory)与美国西北领地区分开来,其领地包括今天的印第安纳州,伊利诺伊州和密歇根州等地。

丹尼斯拿着话筒,缓缓走去,男孩有点害羞,一字一顿,“印第安人喜欢吃什么?” 丹尼斯一边返回舞台中央,一边重复男孩的问题,忽然摇摆双肩,像是找到了答案,他转过身,看着男孩,“我会说,中餐。”观众席传来稀松的笑声,丹尼斯接着向舞台中央踱步,边走边强调,“这是真的,我昨晚刚吃过。”

丹尼斯享受这些教育大众的活动。从表演界“退伍”后,他受邀到原住民博物馆工作,走访不同部落,采访原住民,多年来丹尼斯为博物馆收集素材时,也渐渐成为了原住民知识守护者(Indigenous knowledge keeper)。“我们已经不像我们祖先那样生活了,大多数住在美国城市里。所以,我们也接纳了更多文化和美味食物,当然也包括他们的行为。”

回答不长,但他要确保,这会让游客们难忘。在欧洲人“发现”并登陆美洲前,印第安人曾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而今天只有约960万有印第安血统居住在美国,仅占美国总人口比例的3%,远少于亚裔人口。往往,丹尼斯发现自己是博物馆访客生平见过的第一个印第安人,“所以,每次最好都是个好经历,”丹尼斯出了口气,看着我,点点头,“很大的责任。”

一方是“弓箭斧头 ”一方是“火器枪支”

丹尼斯一边演奏,时不时抬头,想要跟楼上3层的游客有目光交流。 游客们问的大多问题,都能在这间博物馆中找到详细的答案。《国与国之间:美国与美洲印第安人国家之间的条约》(NATION to NATION: Treaties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American Indian Nations)占了最高层一半的空间,按照导览顺序,这会是人们首先参观的展区。这是丹尼斯最喜欢的展区,也是我此行停留最久的地方。这里诚实而客观地记录了来自欧洲殖民者与美洲原住民间复杂又血腥的历史。

“条约——主权国家之间的协定——是印第安人国家与美国关系的核心。”这段导览简介的开头,为展区中陈列的条约定下基调。18-19世纪间,彼时年轻的美国,与这片土地原本的主人印第安人各民族间签署的约370个和平条约。这些条约,证明每个印第安部落是独立的国家,换句话说,他们是有自治主权的,也承认各部落对其划分土地的所有权。可惜的是,今天大部分的美国民众对这些条约还所知甚少。

今天, 有574个美国联邦政府承认的原住民部落,而实际却可能远高于此。他们有的生活在佛罗里达的沼泽地,有在阿拉斯加的北极,有的在沙漠中、海岸上,还有的在森林里。他们各有各的文化,大多语言也不同。“就像亚裔中也有华人、韩国人、印度人等等”, 丹尼斯举例。但有一点确定的是, 这些原住民部落的祖先在北美这片土地生活的时间,都远早于1492年哥伦布登陆美洲。至此,哥伦布和手下开始奴役原住民,强制他们做淘金工人,或在种植园工作。数以千计的原住民被强送到西班牙做奴隶,很多死在了路上。同时也为他们带来天花和流感等疾病,有历史学家统计,因殖民者的到来,有大约90%的美洲原住民因此而死亡。

为纪念这位意大利探险家登陆美洲,“哥伦布日”在1934年就被列为美国国家假期(national holiday)。但近年来,随着原住民活动家的政治发声,这个节日和其背后所代表的“欧洲中心主义”思想正逐渐被摒弃。如今也陆续有超过100个美国城市,以“原住民日”取代“哥伦布日”。2021年,拜登政府也首次正式承认“原住民日”,在公告中写道,“我们也承认许多欧洲探险家对部落民族和原住民社区所施加的痛苦历史、错误和暴行。作为一个国家,我们的伟大之处在于,不去掩盖这些耻辱的历史事件——我们正视它们,带光明中,并尽其所能来解决这些问题。”

而来自欧洲的殖民者和印第安人之间所制定的和平条约,正能一窥这段血腥的历史。这些和平条约,大部分是在持续了近3个世纪的北美印第安人战争(American Indian Wars)期间被签订的。原住民和外来者之间的战争,一方用传统的弓箭斧头,另一方是火器枪支,结果可想而知。这些战争的副产品——“和平条约”,常被迫签署,也被捏造,被破坏,脆弱不堪一击。不过,意义深远,直至今日,都在影响着印第安人和美国政府的关系。

丹尼斯有时会带贵宾来参观这个展区,其中一块详述了几个印第安部落与当时外来殖民者间制定和平条约的艰难反复。条约各有不同,但逻辑上无外乎:外来者需要土地,大量的土地;作为承诺,他们不再攻击印第安人,也承认被重新划分的印第安人领土主权,认可他们在领土中有狩猎钓鱼等生活传统,也会提供相应的医疗和教育服务等。在丹尼斯看来,这些条约的签订过程,把原住民和殖民者的价值观差异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殖民者踏足美国前,不同部落的原住民之间也会爆发战争,战后也会订立和平条令。不过凭证并非是白纸黑字的法律条令,而是在达成一致后,双方首领通常会抽“和平烟袋”,在原住民文化中,这象征着造物主见证了他们的誓约。世世代代会口头相传,以此传承和平条约。

相反,在欧洲定居者所代表的“现代文明”中,白纸黑字的法律条令才有价值。博物馆里,每六个月会定期展出一些当时保留的条约法律文件。大多原住民不写字,于是强迫或伪造签名,就这样发生了。“如果不会写字的人要签名,通常是歪歪曲曲的,有的大有的小,”丹尼斯跟我推理,“但对比这些条约的签名,全都是标准化的,一样的字体和大小。”

我在展区中的一副画作前驻足:一群系领结,穿长衬裤的白人男性和带羽毛帽,在腰间裹皮草裙的原住民交涉的画面。展区中提到,欧洲的谈判方还会诱骗、喂原住民酒喝,直到对方进入一个不大清醒却乐于合作的状态。若有“顽固分子”,谈判代表干脆另“任命”愿意合作的“部落代表”,通过贿赂达成目的。

当然,也有例外。博物馆中,展出了条传统贝壳腰带(Wampum Belt)的图片,中间描绘着两个小人,左边身材魁梧,右边短小精干,他们彼此拉着手. 印第安文化中有用贝壳腰带来记录重要事件的传统,据说这块腰带,是莱纳佩部落(Lenape Turtle Clan)的首领送给英国商人威廉·佩恩,象征和平和友谊,是为纪念他们于1683年制定的《夏卡玛逊条约》(The Treaty of Shackamaxon)。

当时美国尚未建国,宾夕法尼亚还是英属殖民地,英国商人威廉·佩恩(William Penn)从英王手下买下这块地,他信誓旦旦,希望把这块土地建立一个公平正义的“神圣的实验室(Holy Experiment)”。据说,这位贵格会教徒承认印第安人是这片土地最早的主人, 他们在一棵榆树下,跟当地原住民首领,郑重其事签订和平条约, 可惜的是,这个被称为“Great treaty”也最终被破坏。

事实上,大多数条约都在几年内被摧毁,再次进入战争、重新签订新条约的循环。渐渐的,原住民各部落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少,与此同时渐长的,时这些外来者的贪婪和野心。可不管割让了多少土地,在这些外来者眼中,印第安人始终是眼中钉,在19世纪,“印第安人问题”(The Indian Problem)一词常出现在美国政界中。终于,在美国扩张土地的西进运动(Westward Expansion)背景下,1830年,时任美国总统安德鲁·杰克逊签署《印第安人迁移法案》(Indian Removal),有大约6万印第安人被迫远离世代居住的土地, 迁移到密西西比河以西,就是今天的克拉荷马州(Oklahoma),被称为印第安人保留地(Indian reservation)。

面对其他民族的不幸

今天的美国国家印第安人博物馆,于2004年对外开放,耗资超过200万美金(约合1400万人民币)。这座建筑是由印第安人建筑师道格拉斯·卡迪纳尔(Douglas Cardinal)设计。这座黄色不规则弧形大理石建筑,好像风吹过的形状。一楼向导站的值班人员是印度裔女生,我好奇地问她,为什么是这样的形状?这在印第安人文化中象征什么呢?她拿出厚厚的博物馆指南, 一边认真帮我查,一边看着我的脸,带着善意问,你是印第安人吗?我笑笑否认。

有研究发现,美洲原住民和欧亚血统的人有基因联系,我刚来美国时,也把一个黑头发小麦肤色的原住民错认为亚洲人。但我们的对话,也让我思考,是不是今天只有原住民人后裔,才会关心原住民人的文化和处境?面对其他种族和国家的遭遇,我们这些“外人”,到底应当采取着什么态度才不至独善其身?

其实,美国这家国立博物馆的游客构成非常多元,华盛顿附近的学校会带美国初高中学生参观, 也有从各地来美国首都观光的游客。有个棕色皮肤的三十出头的男生,他住在开车两三个小时之外的弗吉尼亚州的一座小城,身穿深色的外套,表情有点凝重,说着英文流利,带着些美式口音,像是在美国生活了很久,他举起手,问丹尼斯, “基于现在巴勒斯坦人遭遇的,你有什么建议给面临这样处境的人呢?”

丹尼斯停了两秒,“历史总是在不断地重复,”他收回话筒说道,“如今有种政治宣传,说巴勒斯坦人是坏蛋,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想生存,其实我们原住民也一样,所以我们能同情今天巴勒斯坦人的处境。现在有非常先进的武器,对付巴勒斯坦人。我们在美洲也一样,当一个人被杀时,他们会出来消灭整个村庄。”

提到这个“敏感”话题,我身体本能向前倾了倾,眼睛聚焦在丹尼斯身上,想听他接下去怎么说,“现在在巴勒斯坦发生的很多事,没有被我们媒体报出来。我觉得,这就像原住民的故事也很少出现在媒体上一样。”他话音刚落,对面的观众席中,立刻有人为他拍手叫好,丹尼斯脸上不见起伏,很快跳至下个问题。

丹尼斯后来告诉我,关于他族人的现在,美国大众还有很多未知的,例如失踪和被谋杀的原住民人群危机。丹尼斯说,他的两个亲戚都惨遭杀害。另外,国际特赦组织的一份声明显示,三分之一的美国原住民女性都被至少性侵过一次,比例远高于美国的其他族裔。这些,丹尼斯说,原住民社群呼吁多年,而美国主流媒体鲜有报道,“我们在自己的国家是隐形的。”

今天在博物馆四楼和三楼的展区中,用纪录片、时间线文字梳理,详述了原住民这段血泪史。映室里不间断放映这些影片,来往的游客有白人、黑人、西班牙裔...人们坐下又离开,我一边看,忽然想到刚楼下那位男生关于巴勒斯坦人的问题,丹尼斯在回答时,脑中是否也会闪过他祖先被杀戮被迫离开家园的画面呢?的确,历史在不断地重复,面对其他民族苦难的过去,作为普通人,如果我们多些兴趣和好奇,在博物馆中展区前、互联网页面上多停留一会儿,是不是就会多些共情能力,这个世界就会多些仁慈,少些杀戮呢?

被迫迁移的印第安人中,也包括所谓的“文明五部落”。相比刻板印象中的印第安人持续依赖打猎为生,这些原居住在美国东南部部落中的原住民,很快适应美国的习俗,包括改信基督教,在经济、政治、文化上与美国人联系紧密。其中生活在佐治亚州的切罗基人(Cherokee)是主要受害者。美国政府觊觎当地丰富的棉花出产,后来这里又发现黄金,而切罗基人拒绝主动“西迁”,于是美国政府以枪弹“护送”,强迫他们让出土地,超过四千切罗基人在途中死于饥饿与疾病,这段旅程又称眼泪之路(Trail of Tears)。

我惊讶于直至大约100年前,印第安人的这段过往才开始被美国大众所知,因为切罗基人的诗歌记录下来,历史才不致被掩盖。展区的文字写道,“眼泪之路,这个词的核心,象征着全美国耻辱的时刻。”终于直至1987年,当年通过《印第安人迁移法案》的美国国会,投票赞同名为眼泪之路的全国历史栈道(National Hisoric Trail),还原了当年印第安人被迫迁徙之路,总长超过8000公里,跨越了美国9个州。

不可避免的改变

1871年,美国国会投票决定,结束与印第安各部族间订立和平条约的传统。“从今以后,任何印第安国家或部落…不应被承认为一个独立的国家、部落或有与美国订立条约权力的实体。”美国就这样单方面否认了条约,也否认了印第安部落的自治主权。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被迫迁徙的印第安人被禁止离开保留地。直至1940年末,美国政府开始鼓励印第安人,搬到城市中寻找工作,这项政策的目的之一是为“同化”。在1924年,印第安人才被赋予美国公民的资格,丹尼斯骄傲地告诉我,他是双重国籍。如今,76%的印第安人生活在城市,丹尼斯就是其中之一,“我是个现实主义者,改变是不可避免的。” 他从小生活在新墨西哥州的一个多元化的社区,英语是他最熟练的语言,他身上流淌着三个部落的血,但他都只能听得懂几句方言。

“同化政策”看来是成功的,而历史对印第安人所造成的伤害也是长久的,因为生活在自留地,印第安人被迫改变狩猎、野外觅食、钓鱼等传统饮食习惯,改为政府供给的食品(commodity food),其中高脂肪高糖分,使得印第安人中患肥胖症和糖尿病比例极高,同样蔓延的是毒品问题,那是他们长期处于绝望无助下的写真。

幸运的是,从1960年美国民权运动的兴起,全美不同的印第安人部落,有越来越多的原住民活动家要求美国重新承认破碎的条约,还给他们祖先的土地。美国南达科他州(South Dakota)赫赫有名的“总统山”——拉什莫尔山国家纪念公园(Mount Rushmore National Memorial),根据当年印第安人和美国政府签订的条约,那块土地永远属于苏族。后来,美国侵占了苏族的领土,多年后“总统山”就在这里建起。1980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决支持印第安人,美国联邦政府需赔偿苏族(Sioux Nation of Indians)超过1.02亿美金,但苏族拒绝接受赔偿,这笔赔偿金的信托基金持续升值,已超过10亿美元,但苏族至今仍未领取这笔钱。很多原住民告诉媒体,他们不想要钱,而是要回黑山(Black Hills)。

外人可能很难想象原住民对土地的执念,丹尼斯告诉我,在大多数原住民眼中,大地、风、河流和火种这四种元素,是非常神圣的。印第安人的信仰、饮食和生活习惯都紧紧依赖着土地。这项运动,充满争议,浩浩荡荡,至今还在进行中。

关于印第安人,我们现在所知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直至最近,很多关于印第安人黑暗的历史才逐渐被揭开。2024年,美国内务部的发起的一份关于“美国联邦印第安寄宿学校计划”(Federal Indian Boarding School Initiative)最新调查显示,从19世纪初期开始,至少有973名原住民孩子因疾病或被虐待死于美国政府资助的寄宿学校。他们被强制与父母分离,在学校里学习英文和西方文化,强制他们在农田或铁路做工,也禁止讲他们的部落语言,丹尼斯的父亲儿时就被送到这种寄宿学校,不过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丹尼斯也不清楚,因为他已闭口不提这段过去。美国针对印第安儿童的寄宿学校,存在了150年之久,直至1960年左右才消失。时任美国总统拜登在去年道歉,他说,“坦率地说,毫无理由这份道歉花了150年的时间。”

我从博物馆出来时,已到了黄昏快闭馆的时间。夕阳的余晖洒在博物馆这座不规则弧形建筑中,我更喜欢丹尼斯对它的描述,“像是被风吹过或水流冲刷过的,那是大自然所塑造的通道。” 街对岸,美国国会大厦,这座源自古罗马新古典派建筑,白色大理石圆顶上立着尊自由女神像,正好与之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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