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勃起

JeanL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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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香港的勃起

第12章:崩盤前後

我:姓李名弟。54年屬馬的人。父親也姓李名哥。以下是我人生裡與多名女人的奮鬥經歷…。

六嬸七姨八婆九嫂十太公齊集在大堂里。濃妝艷抺燕瘦環肥的各類挑染彩發與不同類型的香水味把另一個大堂的空氣薰得像七零年代雨後春筍的“三溫暖”地帶。全人類的目光都固定在一巨型的顯示屏上密麻麻的藍籌股與神仙股的浮動價位。當鄭少秋的“丁蟹”效應出現,當各行各業包括上述的八婆團與各色歡場女流之輩都開始拿出私房錢狂炒Day trade時,醒目如我這等擁有一份永遠也不會被炒掉的鐵飯碗工作的人,也會跟隨一眾女性進場拼過你死我活。

與暱稱Yuki小雪在她狹窄的小房間內那張寬兩呎半的床上不知為甚麼會聊起0005與0001這兩只藍籌的陰陽燭走勢。小雪一絲不掛就打開當時盛行的股票報價專用傳呼機來看。然後以專業的口吻提供了股神的內幕消息給我。

那次才第二次上門找小雪買了她一個“大鐘”,在潮濕溫暖的春天的某天中午過一下三溫暖的反常體力勞動。當上一名永遠不會被辭退或減薪酬的政府官立中學教師,既不用說流利英語也不用懂得當時來說只有“老兄”才懂嘮叨的國語。進不了大學的避難所,只有閃進師範學院熬上三年就可以考進官立中學誤人子弟去了。與小雪成為朋友不是因為我床上功夫了不起,也沒有共同興趣與嗜好。她喜歡花碌碌的鈔票與時尚衣著,還有特別喜歡的品牌名表。我對鈔票只有恨,沒有半點愛意,每個月的薪金一到手就恨不得立刻全數把它花掉,花在女人身上,花在大吃一頓和大喝一頓。請朋友們出來豪飲豪放一下。基本上七天不到就兩袖清風,一貧如洗。幸好小雪介紹及傳授了一門必殺技給我:炒股必勝術。

輸錢皆因贏錢起,這句話自小就聽我母親對小賭怡情大賭傷身的父親每周賽馬日前後就說上半天。所以聽話的父親就戒了賭,但愛上吸煙並愛上酗杜松子酒加七喜,最後得了糖尿病,他在一次過馬路被車撞倒入院後兩天就併發症返魂乏術。原來撞斷左手手肘會導致拼發症,這是糖尿病致命之處。哭得死法活來的母親不到一年的光景就跟隨著老爸撒手歸塵。

一千元在短短的五天買空賣空里為我賺了一百倍。樂與怒、愛與恨的交纏下,約了小雪這位三溫暖小姐出來慶祝。包了一輛當年盛行的“白牌”黑車,暢遊港九新界。到西貢及鯉魚門吃最上乘的蘇眉,過對面澳門吃黃油蟹及天九翅。週一睡醒在某賭場樓上的某個號碼房裡的巨型大圓床上。小雪像只小貓咪瑟縮在撤旦被子里。梅開二度之際電視播出香港股市崩盤的惡耗。中環商業區內的空中飛人從各大商業樓宇天台跳樓自殺的男女,像雨後春筍,被人肉砸中而亡的無辜者那堆冤魂在夜裡開始找替死鬼。十數名開通宵的士的師傅黑夜撞鬼,把出租車撞過車毀人亡。和尚道士連續一個月不眠不休打齋超度那些被命名為崩盤魂的惡鬼。

小雪在躍出十二樓的陽台瞬間,被我莫名快如閃電的手與神勇的腕力臂力像鐵箝般抓住了她的腳踝。幸好保安員及時趕到從我已經乏力的雙手裡把那只蒼白嬌嫩的腳踝在地獄門內扯回凡間。小雪無聲的泣涕在我懷裡,說出補倉的錢要她十輩子的十萬個客人的肉金才能剛好補上。她這樣一說,我心裡有點後悔半小時前那衝動的拯救行動,像她那種巨額債務,的確是一死了之最上算,別無其他能解決的方案了。我篤信小雪曾對我說過的,贏了就走,千萬別把錢放在人家的錢箱里過夜。但是她為甚麼會犯下這種錯我就不得而知,她炒的是甚麼東西我不清楚。

Yuki小雪破產兼進了精神病院。年僅21的她,一輩子也完了。她只是無數傾家蕩產的八婆團與妓女和無數高中下層人海裡的一粒小沙子。時間一過就若無其事地繼續過著誤人子弟身為老師不該有的生活,放學後就拿著上學時買的報章回住處躺下來,用報紙蓋著臉,用棉條塞著耳朵,回避樓下小販攤檔的嘈雜叫賣吵架聲。睡到接近黃昏就跑到附近的大排檔要一碟窩蛋免治牛飯一杯咖啡,填塞了肚子後像行屍般,攜帶著一雙死魚眼飄回住處,坐在三呎寬的小桌前,在50伏特鎢絲燈怉下開始修改學生的功課。

跳樓的惡夢纏繞著我。感覺若果那個週五不是拉著小雪坐水翼船過濠江,小雪有可能把急挫的股市於週一停牌前沽清的話,也不會導致這悲慘的絕局。愧疚在內心裡萌芽長大。有空余時間就跑到精神病院探望小雪。精神科醫生說王雪怡小姐的病情不太嚴重,只是受股災的沈重打擊而引發短暫性的自殺傾向,現階段已有好轉跡象,起碼一日三頓飯都如常地咽下。抑鬱及少許的譫妄症產生的幻覺倒是比較難預計的一種病徵。她在醫生診症時會誤把醫生當成是追債索命的財務公司專門收爛帳的殺手。所以要像易碎的貴重物品,小心翼翼地保護好,絕對不能用提高嗓門與喝罵等等的手段來處理。

我靜靜地坐在小雪的床緣,輕撫她的髮,在她熟睡後的耳旁哼著她常常在收音機聽到的一首名為“鐵塔凌雲”的歌。當我凝望著小雪那張青春亮麗的臉時,在那雙緊閉的眼眶流出一行陽光下晶瑩剔透的淚水。她的夢境里到底遇到甚麼事會讓她傷心落淚?在半張的唇上輕吻了一下,對她說我會再來看她,一直到她痊癒,然後攜著她的手,一塊離開這所像監牢的精神病院。放下曾在她工作環境里經常放著的一隻有毛毛的小白熊在她枕邊後,關上身後門之前,回首向著掩上的門縫內的她說再見。

走到過道的盡頭處,隱約感覺到身後一陣風撲到我肩膊上,回頭瞬間,與小雪快如閃電的身體撞到一起。她身後追上來的三名女護與兩名男護士已趕到,就在她雙臂纏上我脖子前把她強行拖離,我喝住一眾男女護士,然後把小雪擁進懷裡。她雙腿如彈簧似的騰空纏到我腰際。人型狀的樹熊緊抱著我這棵樹的樹身不放。她近距離地瞪著我的雙眼,

嘴巴叫了我:「第…哥。」

她的腔調與發音像“離歌”多於像我的名字。輕撫著她的背,跟她說我會再來看她。鬆弛了緊繃的筋肉後,她慢慢地從我身上滑下,墮落一眾護士的手裡,放回從她房裡推出來的病床上。看到她向我揮手,我笑著舉起在空氣中的手向她揮舞。在眾護士的身體遮擋中,我瞄到她也同時在兩名護士的肢體間的空隙瞅著我,向著我展開她在三溫暖工作時的一貫笑容。原來在三溫暖對著我不是應酬用的虛偽笑容。我內心的愧疚感已長大成熟如一棵難以在暴風雨蹂躪下輕易被連根拔起的大樹了。

炒股成幻影後,轉戰賽馬場上那堆畜生被皮鞭狂抽下定輸贏的賭搏活動對普羅大眾來說不失為一種小賭怡情大賭傷脾胃的玩意。我對畜生被狠騎鞭策的興趣不大,省回不少可以跟一眾酒囊飯袋的教師同事們吃喝玩樂的籌碼。

第13章:上善若水

陳少霞是學校里已婚育有兩子的教師,丈失沈迷賭馬賭狗,馮賭必到,馮到必輸。聽陳老師小息午飯後所吐的苦水與負能量,比孤島人浪費的殘羹冷炙不相佰仲。一張嘴巴竟可以吐出一個人一生吃下的東西的總和,可不是開玩笑的噁心,非常嚴重的後遺症讓一眾老師們都避開陳老師,她坐在飯堂西邊的話,老師們就往東邊跑。放學她從東門離開,老師們就往西門竄逃。只剩下一個我,憑著勇者無懼的心態每一天午飯小息的空間時段裡,都坐在陳少霞身旁。用心聆聽是一種美德,我媽說的。終於有一天陳老師晴天霹靂無言地盯著坐她身旁若無其事地吃著飯堂的例湯與一碗貌似牛腩飯的牛雜燴湯飯的李老師我,碗里的內容與她口中吐出的不滿內容像極了。她看著我一口接一口地啃著,她的眼淚突然像股市崩盤一樣,水銀瀉地式從她臉上奔流而下。女人的眼淚等於殺人不見血的武器,需要額外提防以免墮入無法自拔的陷阱里,死無全屍。戴眼鏡的女人在我們男人眼中更要千萬個小心。有文化的四眼男人夠陰險的了,有文化的四眼女人簡直就是吃人連軟硬骨頭啃掉都不用眨眼,比陰險惡毒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千倍以上。但是…

…在陳老師家樓下的露天茶檔叫了兩杯聽說用了女老闆娘穿了五年的絲襪作為茶隔,濾出的熱奶茶特別有味道。陳老師問我為甚麼能忍受她這幾個月來嘴巴的不乾不淨。

我回應:「同事嘛!同事彼此應該互助互愛和互勉嘛!」

此話一出口,後悔莫及。喝完那杯老闆娘絲襪殘留下來的肉香特濃奶茶後,被陳老師強硬地拉著到她家裡一睹她那位好賭如命的丈夫留下的連串好事。家門被收爛帳公司外判的摩登丐幫潑了紅色著名品牌的“立邦”乳膠漆油。紅色大字:欠債還錢,血債血還!然後有一堆可能連中文辭海都沒有,用門字做部首,門裡面用一些中文字拼湊起來,一看便明白是廣東沿海這方水土的粗口及侮辱性詞句。原來廣東臟話是用門字搭建起來的。有動詞也有形容詞,當然不會缺乏專有名詞了。跨過陳老師的門檻,進入細小黑暗混亂的房間里。地上散滿兒童的塑料玩具。她說兩名兒子被賤男人拿去當抵押,可能已被販賣到不知那裡成為“煲仔飯”的主要材料。我不明白她所指,

她誇張地喊說:「煲…仔…仔啊,我的仔仔啊…他們會吃人肉的!煲仔飯啊!」

我徬然大悟地搖著頭說不可能。好賭如命的男人,可以拿親生骨肉去抵押換取賭桌上的籌碼,這種連禽獸都不如的行為 。這是她的宿命,沒有任何可以解決的方法,她愛上不該愛的男人。

早在結婚生兒育女前就該知道這男人的天性,好賭好色好酒好嫖好大煙,染上其中一種口味都不得了,這名丈夫嫖賭飲吹四味齊全。輸了錢去嫖,贏了錢去嫖加上醉,醉後抽大煙,事後煙當然是說是在某陌生妓女肉體上發洩後的那口男人必需品;連鎖反應周而復始不斷的循環。後果就是陳老師口中大吐的苦澀與惡臭殘羹與一道香港冬天時令食譜必備的“煲仔飯”。

坐在細小狹窄的廳中央那套可供兩人就坐的沙發里,用我的耐性與屹立不倒的堅忍,聽了陳少霞老師在我耳門前用她抑揚頓挫,富有感情,時而悲壯時而哀怨動人的腔調,訴說了從她懂人事那年到這刻坐我身旁的經歷。外面天色已隱,華燈上了好一陣子。肚子喊著需要補充氧份的警號。我強硬地拉起陳老師,邊走出她家門邊打斷她像意大利歌劇女高音般長氣的嗓門說我要去吃宵夜,希望邊吃邊繼續聆聽她對未來四十年的展望。

首次瞅到陳老師的牙齒,不是在她沒完沒了的吐苦水時而是在她疏於練習僵硬而靦腆的笑容里。這一天是我耳朵聽到港式廣東話之數量比過去一年積累的還要多出幾千句,包括路人甲與女友吵架和在茶餐廳午飯時身後那桌八妹八婆在盡言訴說“男人”的壞話在內。

下課後我必須走到校內飯堂,等待陳老師在課堂上對著一眾陌生男女學生還沒有盡興的余勢,用她不知何時重新鍛鍊好的笑容開始對著我這個在她眼裡可能是垃圾回收箱的物種暢談她的愛情觀與人生觀,還有她對愛的期盼。

陳少霞是一個浪漫的女人,她的浪漫在於她那張怎也不能停下來稍歇一會的嘴巴,讓人有一種衝動想去用自己的嘴巴把她的嘴巴給永遠封死。她說前天找到丈夫,兩人終於達成離婚協議,兩名兒子她堅決要拿回撫養權,雖然兩兒子目前下落依然不明。在談妥一切後,早已報警的陳老師送別因涉嫌販賣人口而被警察帶走的丈夫。幸好她沒有當眾掌擱這位沒出息不是男人的男人十多巴掌。這位被帶走的男人也沒當眾跪地上像個窩囊廢。我主動走到男人面前在他被抽上籠子般的囚車前遞上一包良友牌香煙。他怒視著我和他的前妻,惡毒的眼神包含了兩句話

「死八公你敢上我的老婆?等我出來後你就知道個死字是怎寫的了!」

「謝謝你強悍的報仇意識。這樣才像個男人而不像個廣東話叫廢柴的死物。我等你出來!」

欠下的賭債因夫妻離異等等的狀況而好像不了了之,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幫助陳老師印了幾千張附有她兩兒子照片的單張,在一眾老師的協助下,貼滿了港九各火車、公車、電車各站的牆上柱上與寫著不准招貼的公共廁所內外。雖然一般人心裡都明白這渺茫如大海撈針的行為,但這也算是盡了人事。天命這東西很懸。打破陳老師的宿命,回歸剩女之列的她,化妝與略為性感的打份,加上當時得令的把挑染焗油成深棕色秀髮的女教師。學校內一眾男老師都變成拜倒她石榴裙下的忠實粉絲團,午飯陳老師坐在西邊,一眾男老師就往西面擠,下班陳老師上洗手間,一班四眼男老師就往隔壁的男洗手間處擁。形勢變化之大,可以看出男人女人在伊甸園強逼啃下毒蘋果的男人是永遠無法對女人釋懷的,誓死都要上,誓言要報這天地初開的血海深仇。可能是生過孩子的關係,陳老師那誘人的身材真的導致一名男老師過馬路被大卡車捲進車底拖行百米,含笑地身首異處,慘死在時代巨輪之下。

陳少霞在她家裡於下課後兼職了一份除了香港中國人以外,美國人和歐洲人也為之咋舌和難以置信的職位。這兼職是這段時間里陳老師再沒有找我去當垃圾回收箱後的某個傍晚時份被我無意中戳穿的。她住處樓下的茶檔變成她招蜂引蝶的仲介,對象還好是一些穿西裝道貌岸然假斯文的男性。每次小聚十五分鐘五十,大聚四十五分鐘二百大元。聽茶檔女老闆說平均一天可接待十到十五名男士。程序是先在茶檔“相親”,彼此都滿意的話就上樓,老闆娘只收取“坐枱”費用五毛錢,算是長期老街坊的超特惠價格。

我叫了遠近馳名的熱奶茶,坐那裡等四十五分鐘後才有空到來的陳老師。茶檔老闆娘對我還有點印象,知道我不是嫖客,是與陳老師同校教英文的教師,眼神與態度跟對那些嫖客有著截然不同的嘴臉。伸出不像幹粗糙工夫的纖纖玉手到我面前,自我介紹。阿蟬姐;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笑容好像對面前的英文教師產生了點兒興趣地問東問西問長問短。我像在應徵一份茶檔兼職服務員似的。她對所有問題的答案貌似很滿意後,就拿了當年盛極一時的Bic牌鉛子筆在一疊厚厚紙質低劣帶米黃色三吋成兩吋半的紙上寫下她家的電話號碼,撕下來遞給我同時地說了她住在陳老師樓下A座的尾房。

我問及有關這家茶檔的男老闆時,她笑臉迎人地吹著口哨搖著首扭著腰肢跳著流行的Off beat Cha Cha走回收銀處,回首對著我拋了個女人想勾引男人的媚眼。留意到她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出牆紅杏可能自辛亥革命後,男人不需要束辮子前好幾個世紀就開始盛行的高度刺激性的黑暗活動。潘金蓮是個別案例,不能成為盛行的廣義詞,可憐的武大郎遇人不淑,既沒有潘安之帥也沒三吋不爛之舌,更沒有無盡的精力與強悍持久戰和地道戰的能力;命中注定是悲劇收場。

這個春風化雨的時代,坐在這街邊的小檔被一大幅染了紅白藍像法國國旗的膠布遮蓋著距離頭顱不到一米高的簾帳下。販夫走卒與人力車和揹著竹擔挑搬乾貨的勞動人民在眼前光影里像幻象般逐漸淡退,聲音也捨棄了它的聽覺系統。耳鳴讓人產生坐船時暈浪感。瞅到老闆娘有意無意把她那褶旗袍的下擺拉到大腿以上接近臀部,讓她心儀的對象瞄到她旗袍裡面的春光。吊襪帶閃出金屬扣子的光茫,雪白閃亮的絲質內褲。胡思亂想的大腦腦根被陳老師一屁股坐到我面前而告一段落。陳老師那張有點害羞的臉反而讓我覺得比坐在她身後老闆娘那副尊容漂亮簡潔單純得多,起碼面前的女人會懂得談情說愛多於只會在床上享受被男人摧殘時嬌呼狂叫的女老闆吧,我這樣的推理可能會有誤區和差距,或者是剛好相反的結局也說不定。不竟人是生活在客觀的環境以主觀看事物的動物。

陳少霞感激地謝謝我來她家的探訪,誠意地邀請我到她住處小聚一會。她坦白地告訴了她剛做完清潔,可以讓我安心地坐沙發上。盛情難卻下走進她重新佈置的家居,的確很女性很溫馨的感覺,到處放了洋娃娃與毛毛熊,床頭燈光是粉紅色,一如北歐什麼典的妓女街樓上窗門內散髮出的色彩。不用文明黑字白紙寫下規矩,這就是國際化紅燈區的不文明規定。腦電波這東西有如海豚一樣,千萬里之距也能彼此溝通之莫名其妙處。

聽陳少霞說她兩名兒子好像被賣到東南亞某地。她越憎恨男人就越想在男人身上獵取一些形而上不存在的東西,以解她潛意識里的仇恨。她前夫自從被判七年的徒刑後就沒有去監獄探望。她對他死心了。她對孩子能回到身邊的奢望也告一段落。

當上私娼是她暫時頹廢意識報復與自殘的發洩途徑。這個女人能有多髒呢,她在我心目中純潔得像雪那樣的白,毫無雜質完美的六角形雪花在陽光下透出千變萬化的圖案。短暫而燦爛得猶如曇花在天亮前默默的展妍,沒有後悔也來不及長啫短嘆就凋謝,等待下一輪的投胎輪回。完美的靈魂造化這具被世俗染漬的肉體在無數雙男人手裡狎弄而絲毫沒損。嘴巴里嘮叨的話都在這半年的光陰跑畢全程,面對沒半句廢話的陳少霞那笑容,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她靜靜地坐沙發里,看透了我的心,然後用她纖柔的手撫在我臉上,把我擁進她懷裡,在我耳旁說了簡單而發自內心的一句: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13.1 女人心海底針

“六”這個數字代表了水,水的固體六角形的雪花也不能改變水造的女性那種溫柔,既可以盛舟也可以覆舟的特性,隨著盛器的不同形狀而改變,無法捉摸在手掌里的物質。女人如水造。鋼鐵打造出來的是另一種物體:男人。鏽蝕讓男人變質,影響了水的潔淨,透明裡充斥著沈澱物深藏於最底層,當水再被挑起漣漪時,沈澱物就會從水底浮起,擾亂如鏡般平靜的水面;暗潮翻起陣陣不著痕跡的過去記憶。懂女人就要避重就輕地免去觸及她內心深處的沈澱物。這是男人需要學會的一門高深學問,沒有任何一所大學交學費就能修到的經驗之談,包括心理及副心理學加上犯罪心理學。所以我對女人這種類的活物毫無興趣去探討她們的內在與外在。這是一輩子里需要與無數女人接觸過,但仍舊沒能抓住如水般的無定向,如沙粒般硬朗,當水與沙子混到一塊變成浮沙的殺人陷阱,不去主動觸碰視為上策。特別在這種連貓咪都夜夜叫春之春季里。

蟬不知雪這句在香港這亞熱帶地區很不好用。蟬是夏蟲類的生物,喜歡在早晨和傍晚像計時鬧鐘,從牠們兩旁的鼓室震動發出求偶之音。成蟬的壽命在一個月左右,交配後十多天就一命嗚呼。誰會想到它們在地穴下那不見天日黑暗的三年間,由幼蟲到脫胎換來這美好,終於可以見到光明,尋找配偶繁殖下一代的幸福美滿時光之時,已進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之末期。它們永遠看不到到冬天的到來,秋蟬的命運也是一樣,無一幸免。所以跟蟬姐說冬天下雪是多麼美多麼浪漫時,

她一臉驚訝地瞪著我,在說:「你在嘮啥呢?冬季這詞是甚麼意思,我不明白呢!」

這海島四季如夏,一年365天都非常酷very Cool...悶熱潮濕讓人想裸奔裸跑裸睡和裸泳。回歸原始人模式活在大自然的懷抱里,不用蔽體。當年穿短褲赤膊的人是低下階層的販夫走卒。任職教師的若穿當今NBA Michael Jordan的短褲站課室一眾學生面前教英文的五大響音的後果是請你立馬閃人,明天不用來了。穿著短褲去茶檔喝凍奶茶就沒甚麼大問題,還可以赤裸上身以表示自己是個粗人。

冬天嘛,一條代表虛偽外表的長西褲和毛衣,外加燈蕊絨單吊西就可以應付十一月到明年三月的所謂天氣好冷喔!學人去參加冬季渡海泳。唯一一個泳進死神懷抱,一天後又從祂懷抱成功逃脫回到凡間的大坑逆道新法書院繼續荼毒一眾外表白衫白褲的Form4及會考男女生時,一眾學生見到我推門進入當時唯一一家有冷氣校園課室的門,全數中四同學們站起來說:

「Good morning and good MOANING sir....how are you doing Sir?」

身為阿Sir的李老師咧開那張不可以賣牙膏廣告的牙回應:「啊啊啊啊啊啊啊!How about this squirting orgasm MOANING?」

男生大笑,女生臉紅耳赤地暗叫:「阿Sir真係好鬼衰格嘅!」

我:「Please be seated」

某女生:「阿Sir,Squirting啥意思?」

我:「G spot 被刺激到某種狀態時就會squirt......噴射。下課後查字典啦。」

茶檔女老闆,人稱她阿蟬姐,她也自稱阿蟬的女性,與中學女教師兼職私娼的陳少霞是老街坊的關係,彼此其實都不是可以盡訴心中情的姐妹。從女老闆主動寫下她的電話號碼及地址給我,就大概可以推測到她與陳老師的關係是見面打招呼那種極之普通的街坊關係。

聽茶檔的夥計說老闆娘的丈夫打從這茶檔開業就未曾出現過,有人說是跟一位比他年紀少廿年的少女跑去擁有猶如一片孤獨的葉狀身材,叫台灣而不是銅鑼灣的島。也有傳聞她丈夫被她的蒼白瘦削面相給克死了。這八卦的奶茶師傅抽著手卷的生切煙,像唱南音說書般媄媄道來這位用她穿了五年或以上的絲襪拿來當茶隔的女老闆那身世,像一部奇情的小說。

我有一種小時候坐在大廟門前那條街旁那盞大光燈前的小木櫈子上,留心地聽那位老者講故事的感覺。直到有一隊從英國崛起,譽滿全球的“披頭四”the Beatles的出現,我才把這位老者完全拋於腦後,忘個一乾二淨。有了師範三年苦讀英文,加上Beatles的歌詞簡易明白。潛移默化的被這些流行西樂薰陶得愛情跟性好像都變得隨便。經常豎起個V字就扮和平,耳朵上插支梵高畫中的太陽花就是We make love, not war。

這類型的迷幻打扮當時的確迷倒不少女生,包括阿蟬這個孤獨寂寞難耐的秋蟬。我是一名教英文的老師,當然不能這樣子像風摩搖滾被稱之迷幻樂的鼻祖Jimi Hendrix。可惜英年早逝的他,留下有限的黑膠33又3分1轉的唱片。都被我全數買下,日聽夜聽,那支Bob Dylon的All along the watch tower...配合Weed進入肺葉沖上大腦後,讓我下班後獨自留在教師室的案頭改考卷時,得到前所沒有的飄然和虛無的傷心感覺。瞬間想自殺的衝動導致渾身的雞皮疙瘩。內心的掙扎,小雪這名溫暖的小美人讓我為了她,堅強地活下去...

第14章:文化蠶食

離開陳少霞家門,逕自走到樓下兩層的A座門前,拉下那根用透明塑膠包著鐵絲的繩,牽動門裡面像銅鈴的鈴聲。開啓雜木製造隔音差勁的門後出現一位只穿內褲與胸圍的少女,手中的冰條塞在嘴裡發出不雅雪雪之音。她連看也懶得瞄一眼來者是誰,人就轉身赤著腳走回可能是她的住處…排列到一起用木板分隔開來,大約有七八個小間隔的第二號房內。沿著狹窄的走廊走到最尾的那房間門前,門開啓著,門簾在電風扇下吹得不停地晃動,隱約看到裡面阿蟬跟剛才那位少女的服飾幾乎同出一轍,胸圍與內褲把瘦削的肉體重要的三點覆蓋。她看門外叫李弟的男人時,一手拉開門簾,一臉的曖昧表情歡迎我進入。

房間里放了一張床,一張梳妝小桌,一張可接合的四方型多用途餐桌,一個木制衣櫃,櫃門鑲了全身鏡。剩下可活動的空間好像只有在床上或站床前對著鏡子自轉一下。坐在床緣她的身旁,她從駱駝嘜熱水壼倒了一杯熱開水給我。她拿了枕頭上的布助我擦掉如雨般掉下的汗水。今天氣溫33攝氏度。孤男寡女處於五十平方呎的斗室內,女的僅穿著低胸胸圍與可窺見妹妹的絲質內褲,細小的內褲把敏感部位因緊張的勒住而誇張地突顯出來,胸部被可能細了一個碼的胸罩所逼得快要破繭而出之勢,這具肉體刻意在我面前咫尺之間晃個沒完沒了。

不消十分鐘,她說幫我脫去襯衣與長褲,可以涼快一點。這藉口是求神拜佛所期待的。那把座枱小風扇在這種火辣的挑逗下完全發揮不到它唯一的功能,形同虛設地左右搖動著它無力的頭顱,發出它無奈的嗡嗡叫聲,好像向我搖頭說千萬別陷入眼前女人的圈套。

躺在床上的我看到剛才開門給我進來的那位少女正攀在木板間隔的假牆上,邊吃著她那支冰條邊俯瞰下面那名女人如何蠶食我的靈魂。少女向我揮了揮手,還打了個眼色。這都怪罪於披頭四Beatles的到來,染污了我們的思想與對性的觀念。少女播放出黑膠碟一支披頭四的慢歌:Hey Jude,配合著阿蟬的一系列舉動…像歌詞所描述。

這炎夏里的不羈與放蕩,像成蟬只余下十數天的生命,一切道德觀念的枷鎖,都拋於腦海裡沒開發的黑暗處,括了出去的開放,感受成蟬死前的哀號。

原子粒收音機播放的都是披頭四的勁歌,其次的就是滾石樂隊The Rolling Stones的“滿足”Satisfaction。對性愛語帶相關的歌詞與演譯方法,讓一眾青年男女被荼毒得原地升起直衝雲霄。加上“胡士托”The Woodstock的嬉皮士Hippies作風。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穿起超低腰喇叭褲,燙個像Jimi Hendrix的爆炸頭。當上班為教育界中的教師時就把頭髮緊緊壓縮在一條彩色頭巾內。喇叭褲管就用按鈕的扣子扣起來變成直身的半西裝半牛仔褲外觀,加上斯文的襯衣就可以堂堂皇皇光明正大地踏入課室。當華登初上,揹著吉他就可以裝樂手歌手之流開著那輛易首的摩托車像個Easy Rider,在Born to be wild這支搖滾樂中狂飆上太平山。後面的座位留給剛從精神病院接了出來的小雪。她緊緊從身後抱著我,兩位一體,彼此感受對方的心跳與體溫。在漆黑的山道上拐彎抹角,挑戰死神,與它跟天比高。白天的正人君子,晚上被當時稱作憤怒青年的憤青一族。白天忍受了校長校董家長們的冤屈氣,晚上以速度及酒精全數發洩出來。

幾個男老師同時在校長面前打小報告和污蔑我為人師表的意識形態。更有說我是流氓色情狂之類,對我這種非人類也非夏蟲類的生物含污辱性的字眼狠狠地批評。於是,我就這樣被標籤成不良的份子。遭到校方強迫遞交了辭職信。

遞上辭職信的那天上午,我把我嬉皮士的打扮與流氓的舉止賦予極大的創意,人稱行為藝術的肢體表演形式,以蛇行妖步加上口咬香煙,不男不女的嬌滴滴嗓門懇求校長收下這封詞不達意沒甚麼文學修養的辭職信。校長雙眼球眇著我那超低腰牛仔喇叭褲頭湧現在他眼前烏黑色的捲曲的毛。咽下一口不知是痰還是口水,她這輩子也沒領略過這種被羞辱的滋味。開信刀利索地劏開信的腹腔,內臟被那只充滿文化氣息的手扯離母體,翻開心臟檢視內里的血脈與凶案現場的血濺情況後。驗屍官以冷靜沒人性沒感情的話語

校長:「自取其辱。死不足惜。」

八個字簽下死亡證。我由始至終都使勁地盯著校長的胸部與她的嘴巴。

離開前我背著她說:「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

十二個字回應校長後,輕輕掩上身後那比天要高的門檻。想起門字裡面加個小字就是俗寫的:𨳒。字典裡的正體字為:肏。

14.1 我是馬伕

入肉是兩小時後與小雪回到她口中說成“家”的空間內,在沙發上進行的宣洩和報復行動。讓小雪墮進的滿足的深淵里無法自拔,心裡感覺到些許有所作為的感覺,把自卑感某程度壓下去了。靜下來聽著小雪輕哼著滾石的Angie,聽到她淋浴的水聲。思緒在盤萛著接下來該做的事。

陳少霞主動約我出去,說有事找我談。心裡想著該怎找一份活,有起碼的薪酬才能養活小雪與自己。陳老師榮升做了班主任。兼職的那份工作因生意過於紅火,現缺乏一名接送客人的馬伕,也可以稱之為司機的空缺。要聘請陌生人陳老師沒信心,所以才找我當上這份兼職司機。我二話不說站起來伸出手與陳老師的手緊握在一起。一輛不知第幾手的破舊Austin柯士甸四門白色轎車在我眼裡閃耀出她的心裡話

「請你把我打扮一下,像個淑女也好,像個凶悍猛將也成。冒必把我的潛能發揮得淋灕盡致吧!別浪費與虛耗我有限的光陰!」

親自下手把車子的指揮燈、車尾左邊的停車指示燈、裙腳、沙板、輪圈蓋、收音機和座椅,全數修理好或補上脫落的漆油。閃亮的車身與舒適的座椅。

客人無可挑剔情況下,我每天由下午兩點半到晚上十一點,以傳呼機接應茶檔阿蟬或陳老師本人的傳呼,到某地接來客人,然後送走來賓。小費方面每程由五毛到一元不等。有些闊綽的扔下五元紙幣。一個月除了四百元的基本薪酬,小費就可以達五百元之鉅。

風險不是沒有的,既要保障客人的安全及私隱,也要避開掃黃組的耳目。一眼關七就是了。駕駛技術也逐漸爐火純青。大腦活動則集中在前額及中腦。大腦擱置時間長了,對文字及閱讀,寫作等等跟以前任職教師時明顯有了退步的跡象。手腳方面則靈活得像個基層以勞動維生的機械部件,一切條件反射式地運作。小雪越來越愛我那渾身的肌肉與持久的作戰能力。當時的車子哪來動力輔助的方向盤與同步齒合的變速箱,哪來ABS電噴安全氣袋等等設備。踩下離合器都需要有點腳骨力才行。

偷腥是男女平等也好,不平等也好,都會做出這種無可口非的事,這與道德好像沾不上關係。愛之所致,欲欲所催,加上酒精這催化劑。茶檔老闆娘阿蟬,可能瞭解到自己的宿命,亡於冬至之前,在余下短促的時日里,放蕩放肆地盡情享受該有的淫蕩。被狂暴後的肉體散髮著死亡的氣息。

阿蟬這個女人的活在當下,代表了一部份香港人的短視沒有遠見的思想方法。拼命賺錢不應該是人類最大的基本訴求。其實阿蟬很懂得享受生活里的點滴,胸圍內褲十元五套,對她來說與Victoria Secret的百元以上沒甚麼分別,重要的是如何穿上與隨緩不疾地脫下時,把面前男人的心給勾引到九霄之外的亢奮。看著她喝手上那杯熱奶茶,猶如與杯子的邊緣在吮吻,然後慢條斯理地把對方的津液舔進她的口腔內,舌頭的味蕾完全擴張開來,讓奶味茶味溶進裡面後才慢慢咽下,經過會咽到喉嚨,感受著液體流經食道進入胃壁。她是與奶茶及盛載的杯子在做愛。

這位在籍貫一欄寫著上海的女性,聽她帶著點口音的廣東話說起在牛年馬月,香港光復後與父母來到這海島。十五歲那年被一名外籍警司性侵及當上他的小情人。在67年的暴動里,那位警司被“同胞勿近”的土製炸彈炸掉雙腿,當場慘死在中環匯豐銀行對面的電車站旁。結過婚,因為丈夫的不忠和床第間的協調問題,離婚是最佳收場。還戴在無名指上的婚戒只是避免閒雜人等的非份之想,沒有甚麼紀念價值的東西。人不竟要向前看,要抱著新希望才可以放下一切的過去。

夏蟲不可語冰這句是她對我說的,阿蟬原來是她的暱稱。像成蟬一樣,沒有機會看到冬天,所以不用跟她說甚麼人生大道理。寧可裝糊塗扮低能也比那些打腫臉裝大頭來得自然舒服和愜意。

她說:「李弟,給我遇上你是緣份。你樣子雖然不難看,但總算不上好看。上天很公平,祂賜給你一股讓女人喜歡跟你上床的慾望。祂還賜給你一雙桃花眼。與你上床,我覺得很爽,感覺超贊!」

直接坦白得讓人想把頭顱像澳大利亞的某種鳥,為了隱藏自己的位置而只把小小的頭顱埋在泥土下,整個偌大的身軀依然暴露於眾目睽睽下。我就像那只笨得可憐的駝鳥,埋首到那對豐富的事業線之中,吸收阿蟬那股幽香像死神懷抱內的冷艷無情。

等待她的魔爪撕下我的外殼,任由她吸吮我所剩無幾的靈魂里殘留下的潔淨。凝視著板間隔上偷窺的那名少女。每次與阿蟬的痴纏,這位少女必然到會,成為唯一捧場觀眾。

聽阿蟬說這少女是從保良局逃出來的孤兒,非常反叛不羈,曾因為被一些壞青年調戲而用牛骨刀追砍那三名年青男子,導致兩死一終生殘廢。現在被警方通緝。

我向天花上那名只露出頭部的少女揮手打招呼,少女展露她那副雪白的牙。她欣賞了整套由前戲到殞落的真人秀後,就輕輕地鼓掌,然後消失木板後。德道淪亡的香港九龍從七零年就開始萌芽長大。這跟我的確是有點間接性的壞影響所致。那我只能把這責任推卸到西方頹廢音樂和西方假自由與假民主的文化侵略的頭上。

第15章:順流逆流

四日供水一次成為街坊之間融合相處的機會,素未謀面的也會露臉,手拿水桶排隊“拿水”。香港人的排隊習慣就是在這次制水期間內被培圳出來的。那怕是銀行擠提都守規矩地排隊。跟團去旅遊也守秩序排隊上洗手間,那怕急得差點中毒或當眾出醜也能憋住失禁的極佳典範。這種東西不能叫時尚或者稱之為修養,實則是一種殖民主義奴化後的表現,猶如束辮子的時代,一個是有形的奴隸化一個是無形的洗腦,效果以後者為佳。

炎夏的高溫來制水真讓市民敢怒不敢言,只有一臉的無奈。做娼妓行業與織布染廠等工業不相百仲,都要以水為主需要清洗之功能。娼妓行業的從業員要比織布染廠的為多,多出以超過千倍為基數。可想而知這個擁有幾千年歷史的娼妓行業在市場里的佔有率絕對不可以輕視。身為這行業一份子的我,當然只有忍著那股汗臭與腥臊味,在每隔四天的一小時里,為陳老師與小雪拼命搬水運水,混水摸魚的人會被街坊痛罵兼圍攻。團結之心就在這等低下層到中高層的社會里展現。

滴水不漏的人格也在這制水時期培養出它在金錢的操控和資訊保密程度的專業性操守。我...滴水不漏!

小雪這個女人,好學不斷。竟然被她在短短這半年考了個中級會計證書,還被一家做襯衣的本地廠商以實習生的名義聘用了。英雄莫問出處,誰會關心她曾經是一位三溫暖的三陪女郎,誰會那麼無良去把人家不幸的過去挖出來,然後放大百倍好等公眾去審判?這是道德淪亡之兆頭。為了小雪明天是她的第一天上班,把原來拿來飲用的水和煮飯洗菜的水,都留給她用作洗白白之用,幸好阿蟬的幫忙,一整壼的熱奶茶提供了小雪與我當天的飲料。外賣盒飯吃飽後,喝了奶茶,抱起小雪進入細小的洗手間,為她塗肥皂、擦背、清洗、乾身。試穿了新買的上班服,我拿著細小的鏡子上下移動,好等她能窺視自己裝扮是否適合作為一個會計見習生的造型。

開著公家的接送車,把小雪送到制衣廠的辦公樓大門,目送小雪的身影消失於大門後才離去。開往茶檔的沿途上,心裡有一股莫名的喜悅。

純肉慾的眷戀跟因有愛而燃起的欲念從根本上是有著很大的區別。與阿蟬純粹的性行為里,沒有包含半點的愛意,也沒有關心呵護及分享的元素在內。只滿足自我內心對性的幻想從而自私地付諸行動,為了滿足自己某些可能根本沒法在現實中得到的東西。是甚麼東西就沒法說清楚。

與阿蟬說拜拜,轉身離開她那間窄小而充斥著雙妹嘜花露水的房間後,腦海裡差不多同時把剛才發生的肉體關係忘卻掉,這是大腦里的自動清洗系統的一項程序。代之而起的是小雪今天的工作是否順利,她的心情如何,她目前正在幹甚麼呢?小雪已霸佔了我腦海大部份的空間,對她有了不可磨滅的記憶與思念。

但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從心裡萌芽出阿蟬的臉孔...長期在同一對手下的性,竟然會轉化成另一種習慣?開始與阿蟬除了事後煙外,還加插了彼此描述在這段沒見面日子里的點點滴滴。這是傾訴還是應酬?真讓人撓頭啊!

靈與欲...靈欲...愛與欲...愛欲...OMG...!這帳真混。


為了疏於練習的筆下功夫,在文具店買了一本日記,在對著方向盤等候的過程里開始提筆紀錄過去和目前,寫下將來與小雪的一些展望。醜陋的字體在白紙上東歪西倒像個初中生,在第二頁的空白接著上一頁未完結的伸延里,字體回復到當教師時柳公權先生的楷體了。書寫的興趣原來已深深種在我的骨子裡。坐在酷熱的車廂內,日記擱在方向盤上,中國製造的“英雄”品牌鋼筆在略帶米色的紙上染滿了“派克”藍墨水。

當年意大利流行的意識流寫作風格,影響了作者的第三身說故事的傳統形或。寫日記更是以第一身的我,主觀地看待周遭發生及腦海裡不真實,比如我的夢境,我的未來及我的死亡等等純粹在意識層面化作文字。學生都經歷過“我的未來”這些習作。

一名長期光顧陳老師的中年西裝畢挺,頭髮恆久發出“凡士林”發乳的香味與油光的先生,在我送他回西上環的途中,主動問我有沒有興趣兼職學做記者。這問題是基於他曾問我可否看我寫的日記後發生的事。他遞回差不多已寫滿散文的日記本時順便這樣地問了我這個問題。他平均相隔七到十天就找陳老師大聚四十五分鐘。看著他給我的名片,上面印著“龍虎豹”週刊的編輯職位與他的姓名。

15.1 龍虎豹

兩份兼職。一份俗稱馬伕的專責為陳老師接送客人,一份新上任其實都跟開車接送有關係的見習記者。後者不一樣之處首先要瞭解“龍虎豹”是一本甚麼類型的週刊。爆料、爆內幕、爆醜聞、爆出軌出牆紅杏,報導介紹東南亞的最新“泡點”與美女性感彩照,綜合性娛樂專攻男性市場的一本刊物。

狗仔隊這類像間諜式的跟蹤、潛伏、偷拍偷聽等工作範圍的源頭,狗仔隊這稱呼和執行之法度應該是這份週刊首創的了。當上狗仔隊的開車司機要反應快,耳聽八方一眼關十,隨時要像過澳門東望洋房車賽的車手一樣,在街道中狂飆,擺脫被爆大鑊的人士的追殺。充滿挑戰性的一份兼職,難怪新酬比同行的高。

熟悉了運作的實際和原理後,首單任務是在深夜某酒店門外對面,一名攝影高手坐乘客座上,長距鏡頭及1000ASA的高速黑白菲林快速拍下一對男女從酒店側門步出,胖子的手不規矩地撫摸少女的胸與臀部,熱情地擁吻。滅掉車頭燈後,車子靜悄悄地在十米後跟隨著這對男女。看到那輛法拉利血紅跑車從酒店地庫駛出。日本出品舉世有名的新聞照相機,在一場越戰裡揚威國際。藝康相機的快速馬達配合每秒六幅的連拍快門聲,扣人心弦的聲音拍下他們進入專門為偷情而設的高級時鐘酒店。

翌晨,我叫醒了攝記,遞上咖啡及餐肉蛋三文治之際,那輛法拉利緩緩地從被帳篷覆蓋的隱蔽處開出來。攝記那閃電的反應,拿起照相機快速對焦與設定光圈,天亮前已更換好的200ASA日光菲林,配合著快門及手動焦距的專業手勢,清楚拍下男女坐車廂內的正面像片。從攝記手裡接過菲林,他說還有事情要辦,送他到附近巴士站後,就開車回公司把菲林交給黑房同事。

跟著編輯選定的照片,著手寫發生的事,配合那組照片成為圖文並茂的證據。

興奮地吻著小雪的唇,邊吻邊訴說第一單工作的刺激感,就像現在對著她嬌嫩永遠不會讓我厭倦一樣,她開心地笑,然後發出的聲音讓我不知為甚麼腦際突然閃出阿蟬那具肢體。心裡盤算該是時候停止去阿蟬這只夏蟲之家,止於在她的茶檔喝杯熱奶茶就好,要避開她的勾引。

15.2男女有別

對著熟睡的小雪那張留著幾分稚氣的臉,想起阿蟬在茶檔里曾對我說有關女人怎看待青春的一番話。

阿蟬:「女人有許多小秘密,細小到一根毛髮,身體上每一個毛孔。不像你們男人,好像你現在額頭長了顆痘痘,左手手臂長了一條又黑又長的毛,鼻孔里那堆雜草叢生和頭頂那堆亂草相影成趣。你看看你的左手無名指與右手的無名指根本是後天搞不好在甚麼地方給弄歪了。」

我跟隨著阿蟬的引述,先摸到額上那顆可能吃咖哩後上火的痘,接著才留意到左手手臂上那條不顯眼但存在的黑色長毛。手指挖進鼻孔內和感受著忘了梳頭的一頭亂發,這兩者如何能達到相影成趣的地步。的確左右手的無名指有著很大的差異。男人真的可能就是連自己的青春期是怎渡過的也記不起來。

阿蟬繼續:「所以女人對每一分一秒都很清楚對身體所產生的變化。哪你明白女人為甚麼需要不間斷地對著鏡子了。誰能瞭解到一隻成蟬在地穴里那三年是怎樣過的,當它脫離黑暗,終於可以當眾展示她的璀璨美麗的青春時,浪漫與步向死亡的心境,糾結啊!我們都是以肉體牽引著我們的思考。所以年華逝去上了年紀的女人在意外中能救活過來的比較少也比較困難。」

我的青春期倒是白白浪費掉的了。我拉起長褲細數我有多少根腳毛?發覺自己那雙腿有很多不知明忘記怎弄到的傷痕。我怎可能跟女人去比,她們能夠仔細地掌握著每一個小時內所帶來的些微變化,每根汗毛有若一個小生命。難以想像的女人,難怪阿蟬那麼抓緊她所余無幾的風韻,每次在床上都施展她的肉體能釋放出最大的能量。可惜的是,她的肉體已跟青春絕緣。一只美麗但面臨垂死的天鵝。

小雪十多年後就會像今天的阿蟬。香港的今天就像小雪,擁有無敵青春的肉體,任由颱風四季大自然的摧殘也無所懼。像一朵盛開燦爛的花,在有限的時間內被消磨後,凋殘萎縮到死亡是必然而無可抗力的事。

怨恨的眼光,嘴巴輕描淡寫地咒罵這段空床獨守的痛苦。垂死的秋蟬發出微弱掙扎之回響聲在耳際蕩漾。我的無知怎可以理解女人獨守空帷暗長嘆,芳心寂寞有誰憐的悲慘。

一口氣喝下那杯熱奶茶,跳進駕駛艙,依照編輯指定的時間地點抵達將要伏擊的某大紡織廠的大老闆。那張A4的任務擇要明顯是針對該老闆的怪誕不經與離奇的私生活為主題。這種沒譜沒底的跟蹤,耗時兼且未必能在一個夜裡就能取得讓人驚喜的意外收穫。耐力是狗仔隊基本意志與強大好奇心的考驗。成積可能是零分,浪費了人力和資源。惟有橫渡長江的決心,要不就淹沒在滾滾長江東逝之水里。

第16章:人生百態

一位身材略胖的中年婦女步出紡織廠後,登上一輛平治190D的轎車。四十五分鐘後,那輛馬屎綠色的平治車在西環水街的茶檔停下。幸好我沒及時拐進這條狹窄的單程車道上,被阿蟬看到就有可能暴露了不該暴露的臉孔,猶如當眾露體般尷尬。下車在拐彎的燈柱後窺見住在阿蟬隔壁房間的被通緝少女從大樓內走出來,嘴唇咬著沒有濾嘴的煙,跳上平治車。我也跳上我那輛柯士甸1300尾隨,在經過茶檔門前,把靠近窗門的手臂擱在窗邊,以便擋住自己那張醜陋的臉容,避開阿蟬那雙妖豔的眼睛。幸好經過地獄式培圳,剛才少女躍上平治車的瞬間,我手中的照相機已被按著快門按鈕的食指像開車的一檔轉換到二檔般流暢,不用經過大腦思考就拍下六張清晰的照片。

跟在平治車大約五十米後面,好奇心與良心正在衝突著有關若果刊登這樣的照片,少女有可能暴露了她的避難所所在而遭到警方的逮捕。這位女老闆是同性戀好愛者?這個是有價值的亮點。在某紅綠燈前,把原先的菲林回卷到菲林筒內,再換上另一卷新菲林。這行為代表我的良心已有了決定。至於這位中年同性戀女老闆在接下來的幾個晚上,從不同的仲介人介紹下,不同身材的少女少男分別出現在我鋒利無比的鏡頭下,從走進偷情時鐘房到步出門口,甚至被我攀上電燈柱拍下忘掉拉上窗簾的床上照。

鐵證如山的後果是大紅包一封,內里有一百大元的賞金。名片上的職位是高級記者。我對小雪說這真是開玩笑的級別。高級妓女我聽說過,高級會計我也聽聞。為甚麼高級記者會讓我覺得彆扭呢?揭人家隱私的事怎說也不見得高級。良心告訴我這種事有違背我的原則。

標題為鴛鴦插座的紡織業女強人。小雪驚呼地叫這個就是她任職制衣廠的母公司後台大老闆。還說幸好不在同一地址上班,沒被這變態女色魔遇上。

變態社會的雛形。女老師當上私娼為了報復自己對愛情對象的錯誤決定。男老師迷戀初中三小女生。前中學老師當上馬伕與狗仔隊。男女合用的紡織業女強人。西方文化被扭曲,成為半開放甚至全開放地對愛情與性在傳統道德範疇的挑戰。還有銷量每創新高“龍虎豹”新辟去泰國玩樂的東南亞美女專頁,全版四色印刷,以極盡暴露能事的美女彩頁,把“為港爭光”的“播種”泰國三天團的旅遊業逐漸推向地獄式的天堂。

被染一身性病回港的勇士們除了找私人醫生求救之外,幸好公立醫院增設公共衛生科的門診部。醫療方面也開始要與時並進,購入新儀器對付越來越複雜的病例。

出埠嫖妓需要一副好身子,進補是必須的選擇,秋風起三蛇肥。蛇王炳與蛇王陳的蛇膽蛇羹沒到冬至就賺個盤滿砵滿。全城該有的蛇類都絕種了,不該有的都賣斷市。飲食業也開始從排檔形式轉移到舖位經營。消費群都是二次大戰後所謂的Baby boomer一族為主幹。我都算其中之一份子吧!

賺了錢就陪同小雪出去吃飯看張徹大導演的浪漫血腥暴力的男性電影,也會去看杜魯福的四百擊和費利尼的八步半,但我基本上都以打呼嚕在睡夢中被身旁的小雪用她的粉拳打醒,迷迷糊糊地離開現場。於是小雪與同事去看英瑪褒曼的第七封印和野草莓,我就隻身去看馬永貞和獨臂刀里的噴血場面。高與低的品味在這裡不好下定論。門票價格都一樣。我的是伊士曼七彩闊銀幕,小雪的是黑白四比三窄銀幕,即見高下。

16.1 叛

有一天接到陳老師的傳呼,來到她家樓下的茶檔,只見戴著墨鏡左閃右避的被通緝少女正在招呼下午茶的白領與藍領。阿蟬則沒見蹤影。少女有了長久以來的默契,遞上熱奶茶一杯。茶味好像跟以往喝的有點不一樣。少女隔著墨鏡貌似正在瞅著面前的我。她突然彎身對我輕聲

少女:「你最近為甚麼不來找蟬姨呢?」

我看著她,她看著不知道該怎回答的我,半晌:「蟬姨怎了?她人呢?」

我心裡有種突如其來的不祥預感。少女再傾前身子,近在咫尺的那張如蛋膜般嬌嫩的臉對著我:「今晚九點,你無論如何都要來這裡一趟。我會在這裡等你。」

少女轉身時,聽到她口中稍稍發出不滿的哼聲。她這道命令包含了青春少女的真與假。真的是她希望能在晚上九點後能與我談及有關阿蟬消失的事,假的是她裝出來的強硬語氣怎看都有點不真實,不像她在偷看隔壁真人秀時那張想學壞但仍然帶著一副天真與好奇的表情,對性愛的強大吸引力而展示出既要掩著臉但又要在指蓬間偷看的衝動,發自內心真情流露在那張青春無敵的嬌嫩臉龐上。

我只有獨自苦笑地點了頭,表示同意。接送了幾個陳老師的客人後,依舊一屁股坐回原處,她覺得這人有點信用吧,就一杯接一杯的熱奶茶無償地奉上。若果被阿蟬姨知道這事的話,捱上一頓臭罵是百分百肯定的了。沖奶茶的師傅弄了三文治與少女外買了些炒麵回來,三個人就坐那裡沈默地吃晚飯。九點不到就收工了。

少女一屁股坐在我身旁圓形木櫈上:「弟哥,還想吃點什麼嗎?」

我:「不用了。剛才你買了多少錢外賣呢?」

少女:「乾炒牛河,肉絲炒麵。五塊錢。」

我二話不說取出五元紙幣遞到少女的手上:「對不起你和蟬姨了,最近我當上龍虎豹週刊的狗仔隊,工作上我還在努力適應那種食無定時,工作時間更是廿四小時候命的跟蹤偷拍,還要負責開車逃避警方及當事人的反追蹤……」

少女站起身:「上樓聊。」

跟著少女走到陳少霞老師樓下A座,一股異味不知從甚麼地方傳過來的。少女也聞到這股不尋常的臭味。異味在進入阿蟬那堆板間房的大門後就消失了,那股雙妹嘜花露水,阿蟬專用的香劑味充滿整個房間。少女領著我走到尾房房內,在床緣坐下。

脫去墨鏡的少女說:「我叫Judy,蟬姨叫你做John,是蟬姨幫你起的英文名字。」

我點著頭重覆說了一遍自己也不知道的英文名:「John and Judy。」

阿John瞪著阿Judy,等待著她將要展開的嚴肅話題。

半晌,Judy開腔:「你為甚麼不來找阿蟬姨?你不愛她了?你外面有女人啊?你做人為甚麼可以這樣的不負責任?」

少女好像完全忘了我剛才在茶檔裡跟她說我工作很忙的事。

我冷靜地問:「Judy 蟬姨她人呢?」

少女沉靜了一會:「上禮拜我聽到她在哭!然後看到她提著一個手提行李,出門前把茶檔的鑰匙與錢箱交了給我。我問她去哪兒,她摸了一下我的臉說好好珍惜目前還擁有的青春,別浪費虛耗在一些不值得的人事上。說完就走了。」

我問了一個好笨蛋的問題:「她有說去哪裡了嗎?」

少女瞅了我一眼:「有煙嗎?想吸煙呢!」

我也燃點了一口煙。John & Judy就這樣坐在細小的房間內吸著煙。留意到少女房內甚麼都沒有,一舖單人床,一張可接疊的小桌,一條可供爬到天花上偷窺的木梯子,床尾一個隨時可以出走的中型行李箱。內衣褲與牛仔褲掛在牆上的釘子上。小桌上放有梳洗用品。異味從大門外像隱形的喪屍,侵進兩人的嗅覺,中人欲嘔。少女察覺到奇臭難擋,問我是甚麼氣味。走出大門看到兩名消防員與兩名軍裝警察正衝上樓上。一位報了警的街坊領著手持斧頭撬門專用鐵筆的消防人員走到陳老師的單位大門前。

我:「你留在這裡別出門口。我去看看出什麼事。」

Judy好像有點害怕地把身體瑟縮到床上的一角。我開大門走上樓上陳少霞的單位。消防員正想破門之際,我高呼我是這單位陳少霞老師的朋友,請先讓我拍門看看。

門鈴響後不久,陳老師穿著性感睡衣開門,一臉驚訝的反應瞪著我和身後的警員和消防員。

陳少霞好奇地:「李弟,什麼事呢?」

我隱約從門隙中看到陳老師身後一名狼狽在穿衣的男人。

我轉身問那位報警的街坊:「阿姨,你怎知道臭味是從A座傳出來的呢?住在這裡的是一位中學教師啊!可能誤會了吧!」

這位大嬸竟然回應:「這單位經常有陌生男人出入,所以我估計住客一定不是甚麼好人嘛!」

一名警察察覺到臭味是從B座大門傳出來,向消防隊:「伙記,臭味好像是從B座這邊傳出來的。」

於是一眾轉移到旁邊B座的大門。

我向陳老師說:「陳老師,對不起打擾了!」

我主動地把陳老師的大門關上。警員按B座門鈴半晌後。消防員手持巨斧,一下就劈開門鎖。惡臭的氣味從裡面湧出來。門內不遠處懸在半空身體已發脹的男人屍體緩慢地跟隨著那把裝在天花上的吊扇在旋轉,勾引了大批蒼蠅圍繞著屍體嗡嗡作響。

身為高級記者的我就順便做了點基本的訊問。跑到車尾箱拿出入門版本的藝康照相機把屍體和現場環境拍下來。從警察搜查屋內有關自殺者的身份和留下的遺書,證實戶主是因愛人紅杏出牆有了外遇而自尋短見。死者那身血紅色的衫褲就是民間流傳的一種說法。穿一身紅衣服自殺的人必會成為厲鬼回來報仇。

送走了陳老師那位尷尬的男賓後,向Judy述說了樓上的意外。默不作聲的她突然說肚子餓想吃宵夜。她在乘客座上用那基本上不能稱得上是坐姿的姿態,雙腳擱到擋風玻璃前,刮進車內的風把那褶裙子吹起來,裡面沒有穿內褲。想起那部禁書“Lolita”戀童癖老頭的自白。望後鏡中反影自己那張年屆廿七的老臉,想起現正身處夢鄉的小雪。我不應為身旁的Judy是有心在誘惑曾是她口中阿蟬姨的男人。

孤兒院逃出來的少女,沒受過家庭教育,也沒有得到該有的正統教育。在這個變得物質化的社會里,有錢就有交貿的時代下,陪伴那位紡織業女老闆玩一晚上絕對沒甚麼大不了。她把我當成大叔就可以了。在大叔面前啥都可以說甚麼都可以沒計較無所謂。包括連內褲都可以省略。哈哈哈,真夠頹廢夠新潮的。

一隻入冬前不怕冷的蟋蟀,不斷地在我耳膜傳進Jimi Hendrix那支Wind Cry Mary的藍調,這女孩的腦海真的在思考和感覺著她每吋肌膚每條毛髮在時間一分一秒從身邊流逝時的變化嗎?她將如何像阿蟬所說的珍惜目前所擁有的青春呢?不穿內褲任由秋天的涼風吹佛撫弄她那荒蕪的肉體?我的無知與對女人匪夷所思的意識行為一竅不通。車子在黑暗的街道中飆,直奔遠處那片通宵營業排檔的光茫。

阿蟬助Judy付上一年多的房租與每個月的零用錢。所以少女也坦言不需要我的資助,況且茶檔每天的收入也有四五十元的進帳。結果宵夜後埋單由少女支付,還付了回程的汽油費用。豪放女一名,絕對是社會主力消費群的新成員。給了我原用的傳呼機號碼給她,好等她有甚麼事需要幫忙的話也能直接呼喚我。自升職為高級記者後就換了新款的傳呼機。送她回去後,臨別前遞上一卷曾拍下她與女老闆出入酒店及兩人親密的黑白底片和八成十的照片。我說留為紀念也好,一把火燒掉也好,任由照片中人處理;但最好別拿去勒索紡織業女老闆為上策。那張嘴列出一整副雪白的牙表示沒問題。

臨別時我說:「有阿蟬姨的消息請即時Call我好嗎?」

Judy:「你今天不來嗎?」

我聳聳肩後就踩油門絕塵而去。拐出水街進入德輔道西前在望後鏡仍看到少女站門口處盯著車子的尾巴。然後接到她的短訊說拜拜。三分鐘後接到陳老師的留言說看到我在她樓下;還道謝了今個晚上有如守護天使般的降臨,解救被消防員破門一事。

第17章:夢想之泉源

抱著深愛的肉體,嗅著小雪熟悉的體味,進入青春不再的夢鄉里與周公下圍棋;這種夢是接近三十的男人之基本型。到了四十就不會有夢境這回事。到六十就夢到父母的招喚,七十還沒死的話就應該大白天看到牛頭馬面向我揮手打招呼,請我喝一盅孟婆湯下下火。

夢:「夢里不分西東,五里霧中,伸出十指向前摸索,瞪著陷進頭骨內那雙死魚眼,像探射燈向白蒙蒙的一片前景掃射。終於摸到黑白色的棋子,摸到棋盤,摸到一張屬於阿公輩的老臉。有長及胸的鬍子,唇內有牙齒,唇上有鼻子,鼻樑兩旁有滾動的眼球。瘦筋巴骨的肢體。聽到他說:你...不會像我那麼長壽,也不會像我那麼苗條...你那邊的年代人均壽命五十。所以你說六十夢到父母是瞎扯談...遑論七十。下棋吧!」

大犬座的天狼星,小犬座的河南三,獵戶座的參宿四,三顆星所形成的三角形,為之冬季大三角。

絕響絕唱的秋蟬,蟋蟀的壽命比蟬多出十到十六倍,幾達半年之久。雌性蟋蟀不鳴則矣,想鳴也沒轍,天生只能聽到雄性的呼喚後,飛奔往愛人處同居,然後產卵。 同出一轍的生物求偶方式。雖然蟋蟀是經歷不正常變態的蛻變過程成蟲,但是以一夫一妻的制度來保持家的觀念來說,比人類…比我強多了。

胎生出來的Judy,發春期在7x24x52。明知道我有小雪都不管,更遑論甚麼蟬姨的人間蒸發等等的小事;她甚麼時間喜歡上我這個沒獨特個性,也沒有豐厚物質與金錢為依靠的男人。我向天發誓說,我完全不知情。 總之,她人細鬼大。


Judy開始每天早午晚三頓的傳呼,像提醒我早午晚三頓飯的進食時間一樣。我諒解孤獨與寂寞之痛苦,特別是Judy這個既不能四處張揚也不能不面對每天茶檔那撥地盤工人和色迷迷打量著她的白領藍領。於是把自己包扎成密實姑娘似的,長長的喇叭褲加密封的襯衣外還穿上一件密不透風的風衣。少女情懷是甚麼呢,我一無所知。但她一見到我送客人到茶檔這中轉站,陳老師一臉笑容地把貴賓接上樓之後,少女就拉下風衣的拉鍊,展露出沒把胸前襯衣的鈕扣扣上的鮮紅色乳尖。刻意地展露在我這位大叔眼前,接著一杯熱奶茶就滑到桌子跟前,然後一勺半的白沙糖,還幫我攪勻杯中物。她在為我打扮和化妝,假的眼睫毛讓她成熟得像個水蜜桃,讓我心開始有點癢癢的感覺。男人這天生的野性生物,可能適合存活於母系社會里,當上一名夜夜笙歌,無歌就睡在露天大院裡,等待著時機來開啓那撥女性寂寞心扉的配種馬。

我:「今天生意怎樣了?」

Judy:「沒什麼特別。熟口熟面的地盤工人和一撥銀行下班後來喝下午茶的西裝男。你呢?有空跟我上樓嗎?」

少女的直接了當讓我矛盾的心動搖。喝了一口茶的我,盯著那對誘人尖而挺的雙峰:「今晚有電影午夜場,在附近的真光戲院。」

Judy留意到我的視線落在她的胸部,得意地咧嘴曖眛的笑了:「喜歡它嗎?全屬於你的了。我就像The Doors 那支Light my fire…! 收工你來接我?」

我遲疑不決。喝著奶茶。深呼吸了幾下:「一言為定。」

Judy開心雀躍:「是什麼電影?」

我:「恐怖片。片名Carrie。魔女嘉莉。Stephen King小說改編的。」

Judy:「別欺負我不懂英文。」

我一愣:「噢……那我教你英語會話。多看西片,接觸多了就懂的啦。」

Judy再展笑容:「那好啊!現在大約聽懂Rolling Stone 和Beatles 某支歌的歌詞。幸好唱片封套上都印有歌詞。」

幾個搬運工人坐到茶檔裡。Judy立即拉回風衣的拉鏈,轉身過去招呼客人。

Judy:「幾位想喝點什麼,這裡有三文治和炸雞翅。」

放下奶茶的錢,起身閃人。Judy回身向我伸出鮮紅的舌頭,裝個鬼臉。

那邊廂的陳老師可能過度的心理自殘,每天五到十次的被男人像玩具般擺布玩弄,一年不到就像過了廿載的春秋,滄桑得讓人心痛。這裡沒有逼良為娼,一切都是她莫測高深的舉止。相由心生,陳老師的相貌打從心底浮現,眉頭眼額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高級妓女的風範。白天依然是中學的英文教師,下午三點前修改學生的功課,五時後就成為西環一帶的頂級私娼。聽說她已把A座的單位買下來。西環樓價也因應而有些微向上調的趨勢。

為了感謝我這位無償接送客人的馬伕,陳老師有以下兩種獎勵方案提供給我選擇。一是免費一夜與她的溫存,二是紅包一封。我先謝謝她第一個方案,若果有違她的自願性就不好了,接受她的紅包貌似是最佳選擇,結果是她一臉的不開心,把紅包塞進我的手後就用力關上門。我的天啊,我哪裡做得不妥當的可以直接說明白嘛,這用力關上門代表些甚麼呢,我摸不著頭腦!於是站她門前半晌,終於決定問清楚到底選擇方案二有甚麼問題。手一按門鈴,門即時打開,一隻手從門後伸出來抓住我的衫領,我就被一股強勁的牽引力強行被扯進房裡,門再度被用力關上。

在陳老師的渾身解數下,我的靈魂脫離軀殼,飄飄然地進入三界,看到滿天神佛,看到小雪、阿蟬、Judy、就是看不到眼前的陳少霞。這絕對不是因為她是一名妓女,我從來不計較階級與職業的貴賤,她是一名出色的英文教師啊!

我終於領略到什麼叫罪惡的感受。開始對與阿蟬的關係有所感悟,開始明白Judy說有事要談的那個晚上劈頭的一輪問題所指的意義何在。最後是一種背叛了小雪的羞恥感導致抽身而出。站老師面前坦白地說我不愛她,所以我不能與陳老師做愛。看到陳老師茫然地瞪著我,然後好像明白了甚麼似的淡然一笑。

我穿回衣服後,對陳老師鞠了躬,說明天一切如常。離開她家使我感覺輕鬆愉快,不竟她是我在工作上的貴人,認識龍虎豹的編輯全因為她的客戶關係。對自己有幫助的貴人進行肉體關係是一種不可原諒的罪行。

買下一台17吋黑白電視機可以收看麗的與無線電視的節目。謝謝陳老師的紅包。小雪一下班就回家看電視,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名忠實的電視迷。可能我的文字處理比攝影技術高的關係,一些專題報導的責任落到我手裡,尋找各類型的專題對我來說不是難事。專訪了不想公開真面目的問題少女Judy與私娼賺取第一桶金的陳少霞。

紡織業變態女老闆就找保安人員把登門造訪的我從後門扔進垃圾桶內。攝影師把我凌空墮落垃圾桶瞬間的照片與其他專訪的照片一塊遞給編輯們挑選。這期的專欄竟用上醜態百出凌空飛墮的照片為封面,報導了女老闆做事的嚴謹,親力親為,甚得下屬與同事們的讚賞。女老闆的女秘書來電說對我有點誤會,希望能給面子應邀與女老闆吃頓午飯,聊表歉意。女秘書留下她的名字。

蔡思明這位既是秘書也是女老闆手裡私人玩偶的大學商管畢業生,站在茶樓門口等待著電話中那名高級專欄記者的到來後,帶領我走到二層的包廳里。我在沿路上用我的專欄眼光上下打量這位精緻女性的臉,怎看也不像是人家掌上的玩偶。直率地問她是不是女老闆的情人時,蔡小姐瞪了我一眼不作回應。

老闆娘那張老臉向著我微笑,坐到與她面對的位置上。秘書則坐我的下家與女老闆上家的位置,為我倆添茶加水。看著這位蔡思明,心裡不其然地想起Judy,都是擁有無敵的青春,都是女性,為甚麼感覺一個活在天堂,一個活在地獄的強烈感覺在我腦海裡翻騰。她倆的年齡相差不到一到兩年。兩年後的Judy是否能夠像眼前這位女子在禮儀談吐等等方面的修煉,這真是個沒法預知答案的問題。我是銅油酲始終只能盛銅油的低級別人類。至於Judy我就有種希望她能躍升為坐身旁秘書級的小家壁玉級人馬。女老闆為那天我被扔出去的事輕描淡寫地道了歉。還說有甚麼事就直接找蔡小姐好了。她埋了單就先行告退,留下秘書與專欄記者坐那裡吃著精美點心與小菜。老闆的派頭就是非一般的討厭。蔡思明在她老闆離去後,那張緊繃的臉好像稍為放鬆了。與她閒聊了一會。

「喜歡看電視嗎?」

「不太喜歡!沒新意來來去去都是那些節目。」

「啞的去電台做DJ,會寫字就是作家,盲的去開的士,智障的去當藝員!有聽過這說法嗎?」

看到蔡思明捂著小嘴巴笑得開心。

「像你這種大美女你知道最佳的職業是幹嘛呢?」

「不知道…」她一臉茫然地盯著我。

「你的學歷和相貌應該是一位多才多藝的美女作家兼演藝界名人……加上兼職電台深夜的美女主播兼電視台的綜藝節目女主持!開的士的就由我這位瞎了眼的人去當司機吧。」

被誇得心花怒放猶如一朵盛放的鮮花,蔡思明把她的傳呼機號碼給了我,也把她家裡的電話號碼給了我。女人原來是需要騙的,這刻我才明白這道理。

離開茶樓時,看到她好像還有千言萬語要向我傾訴似的,目送我開車離開時向我揮手說再見。心裡又一次暗叫不妙。懂幽默的人在香港已經鳳毛麟角的了,懂黑色幽默的人更少之又少,懂黑色幽默的美女簡直有如侏羅紀時代的恐龍,絕無僅有。不知為甚麼我會被這位女秘書的一舉手一投足所吸引。小雪有甚麼不好的?想不出小雪有甚麼不好。也想不出這位蔡思明有甚麼比小雪好。男人的賤格開始在內心裡找藉口了。感性與理智的內部衝突。暫時沒分勝負。只有時間能證明我是一個怎麼樣品德的男人。

蔡思明成為我的情人是一件讓滿街充斥著一臉書卷氣的四眼男士們架鼻樑上的鏡眼從西環到柴灣的大街小巷掉滿一地,包括黑膠鏡、金絲鏡、老花鏡、遠視近視鏡,價格從五塊錢到十萬元一副的玳瑁鏡。美女與野獸的絕配。

小雪開始懷疑我在外頭另結新歡。她保持沈默地靜觀其變,暫時以隻眼開隻眼閉的政策,晚上從熱情如火開始變得冷淡的姿態,利用肢體語言來提出她的警告與抗議。幸好她沒當眾要我跪她面前,然後當眾掌摑我十幾巴之恥辱。『注:這是香港的特色之一;男喜歡當眾跪女友面前求原諒。女的喜歡當眾扇男的巴掌,以兩巴掌為起碼到十五巴掌成為這島嶼的紀錄。』。在她蒐集到鐵證前,小雪是不會有任何露饀的舉動。尤其她任職於女老闆旗下一家子公司里的會計,雖然有機會到母公司在財務方面的一些交流,也曾與被認為是第三者的蔡思明有過一面之緣。女人這物種最懂得鏡中人的出身背景成份與眼中的死敵放到天秤上秤一秤,就清楚勝算有多少把握。論相貌身材學問修養家庭背景都不如蔡思明,小雪會採取怎麼樣的應變措施,沒有人類能猜透。

17.1 夢碎夢醒

外籍警司殺害來港定居二十多年的上海少婦。死者曾被輪奸…然後被肢解,殘骸分別用五個黑色塑料膠袋盛載,棄於分別位於沙頭角、上水、深圳河、落馬洲及總督府門前馬路對面。頭顱的部份藏膠袋內面朝總督府,其餘身體各部份殘肢均棄於邊界臨近邊界的垃圾房門口。死者名叫朱顏卿,街坊都叫她“阿蟬”。體內殘留著估計超過十人以上的體液。該名最大嫌疑的外籍警司在半年前已被遣返老家。這年代里世紀最駭人的案件也不了了之。很有代表性的這個年代也隨之被埋沒在時間的洪流里。只有極少數與阿蟬認識或有過一腿的人會久久也揮不去的記憶殘留在他們腦海裡,當他們看到報章刊登出那個不像人類頭顱的腦袋,半睜著眼瞪著總督府門前那支殖民地旗幟在吹進本土的南中國海風下飄揚的詭異表情,像痛極而笑還是在忍受被十多名男人…時的悲痛。這一切都會隨風而逝。

阿蟬在頭條報章被魚檔肉檔拿來包裹牛肉和魚肉與豬肉之用。血污把黑白照片染成污黑帶紅的風釆。Judy眼水汪汪的瞪著我。嗚咽聲攙和著模糊不清的話語,讓我無所適從,只能讓她倒在自己的懷抱內,等待她情緒慢慢地平復下來。天寒地凍有個溫暖肉體可供保暖,散發著一股讓男人難以抵抗的氣息,讓我的冬心也告蕩漾起來。從安慰的擁抱變成邪念在心裡無限擴展。她半張的唇迎向我。心裡冒起的不再是小雪而是蔡思明的臉孔。

地獄里的千刀與油鍋,拔舌頭用的工具都在靜候著我這個低賤生物的到來。這刻,我已失去做人的資格,我只能充當是狼狽之物。熟悉的窄小房間內,隔壁有阿蟬的冤鬼在看著我背叛了小雪背叛了阿蟬如同禽獸無異的舉止,蛻變成長有牛角的猙獰面目,向著天花吼叫的怪物,凝視著探首過來的那張蒼白無血色,披頭散髮阿蟬的臉孔,齷齪之極。摧毀這殖民地的未來,污辱了純潔,咒詛純情與貞節。這是小雪造夢也沒能想到的事,她太在意於蔡思明與我的流言蜚語的死衚衕里,對周邊環境全都忽略了。

陳少霞老師辭去小學教師一職,也從私娼的地獄里重返人世間。但驚訝的是她削髮出家當上尼姑,真的是看破紅塵了嗎?。自始再不用為她接送客人。手戴金勞的陳尼姑以微笑回應了Judy與我好奇的一連串問題。最後以一句:「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就坐上新購入的奔馳轎車張揚而去。


CC BY-NC-ND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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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anLuc自由,无定向飘移于俗世的浊水里以低俗无所谓无厘头一脸笑容面对人生。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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