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发迹和坠落

2022年

9月21日，普京下达“部分动员令”，俄罗斯青壮年纷纷逃亡国外；

9月22日，泽连斯基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言时表示，联合国应当成立特别法庭来惩治俄罗斯并废除其在联合国的否决权；

10月14日，独联体峰会上塔吉克斯坦总统面对面训斥了普京7分钟；

10月17日，波罗的海三国—— 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共同呼吁成立审讯俄罗斯战争罪的特别法庭；

10月19日，普京宣布全国不同等级戒备，连边远地区都进入了初级戒备；

10月20日，荷兰议会通过决议，成立海牙特别法庭起诉俄罗斯军政领导人侵略乌克兰的战争罪；10月21日，欧盟开会讨论成立针对俄罗斯的特别法庭；矛头直指普京。

2023年3月18日，国际刑事法院针对普京正式发布“逮捕令”。

原本堂堂顶级大国领导人，如今为何沦落到内外交困、要被当作战犯和国际罪犯的地步？

我们不妨再来回顾一下普京的发迹史。

普京家庭背景一般，其父亲是二战老兵，母亲则是工厂工人；但说起来也和苏联最高层挨着点边，其祖父曾是列宁和斯大林的厨师。

普京本人教育程度不差，是列宁格勒州立大学正规的法学毕业生，还精通德语，也懂英文。

除了任职克格勃期间在东德做过5年间谍，据说还曾在新西兰呆过。不管是文职还是一线特工，多少造就出一些其沉稳内敛的性格。

在仕途上普京屡有贵人相助。

1990年5月，在列宁格勒州立大学教过他商法的教授、列宁格勒市市长索布恰克任命普京为自己的国际事务顾问，他的政治生涯就此正式开始。索布恰克担任列宁格勒市（1991年改回原名：圣彼得堡）市长期间，普京在市政府担任过各种不同职位。

1991年8月19日，苏联的副总统、总理、国防部长、内政部长、国安局局长和苏联国防会议副主席等党内强硬派发动政变，试图废黜戈尔巴乔夫。三天后政变失败。

据普京自称，政变第二天，他即从克格勃辞职，以表明立场，当时他的军衔是中校。

他的敏锐果决让自己站到了胜利者一方，为将来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1996年6月索布恰克竞选连任失败，普京也从圣彼得堡政府的任职上退下，但他转头就在莫斯科给自己谋了职位——总统财产管理部副部长，这个职位让他有机会直接接触俄罗斯总统叶利钦，进入其视野。从此普京开始飞黄腾达，以火箭般速度在政界窜升。

1997年3月26日，普京被叶利钦任命为总统办公厅副主任；4 月 3 日被提升为俄罗斯联邦一级现役国务委员。

11月，普京利用职权将自己的恩师、正在被立案调查的索布恰克送上了前往法国的私人飞机。在索布恰克四面楚歌、众叛亲离之际，普京这一举动让大家认为他心念旧恩并甘愿冒险，是个忠诚可靠、值得信赖的人。叶利钦最终选定他作接班人很大程度上也有这种考量。

1998年7月25日，普京被叶利钦任命为国家安全局局长；旋即在8月9日，又被任命为执行总理。之前在8个月时间里，叶利钦已经换过四个总理。叶利钦声称将普京视为自己的接班人。8月16日，国家杜马通过了对普京担任总理的任命。

短短两年时间，普京从彼得堡市的一个中层官员跃升成为俄罗斯的总理，即使从1990年踏入政界开始，也仅仅用了8年时间；晋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此时的普京对绝大多数俄罗斯人来讲还是个生面孔，没有多少人认为他在众多竞争对手的虎视眈眈中能最终成功取代叶利钦。

然而1999年8月开始的达吉斯坦战争、继而引发的第二次车臣战争以及9月份俄罗斯包括莫斯科在内三个城市的公寓楼系列爆炸案等重大事件帮助普京塑造了铁血硬汉的形象，从此开始成为俄罗斯人眼中“法律和秩序”的象征。

1999年12月31日，叶利钦出人意料地宣布退休，普京成为代理总统。他上任第一个总统令就是保护前总统和其家人免受贪污腐败指控。

接下来在2000年3月26日举行的总统大选中，普京在第一轮即以53%的得票率胜出。

当年8月发生的库尔斯克潜艇号沉没事件，让普京饱受批评；但在2002年10月莫斯科大剧院人质事件中普京展现出的强硬手段让其公共支持率创纪录地达到了83%，尽管这起事件最终造成了130位人质死亡。

从1998年的战争到2002年的这次人质危机，俄罗斯人对硬汉人格的热衷和喜爱让普京食髓知味，此后一直努力维持着这种形象。

2004年3月，普京以71%的得票率赢得连任。当年9月发生别斯兰学校人质事件，普京继续采用强硬手段予以解决，结果造成330人死亡，其中包括186名儿童。

从现在的角度再度审视，两起人质事件的处理多多少少已经昭示了俄罗斯人的命运：一贯热衷强硬，对自己人质身份毫无自知，从来没有考虑过被牺牲的也可能是自己。

普京接手时俄罗斯贪污腐败横行、人民生活艰难，普京改进了从医疗、教育、到住房等一系列社会福利，发展了农业和轻工业，与此同时，也打倒和惩治了一批官员和富豪，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俄罗斯前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

但经济和生活的改善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石油和天然气出口价格高企的基础上， 石油天然气一旦价格走低，经济就陷入停滞；吏治上面普京打倒了一批和自己对立的腐败官员、富豪，又扶植了一批腐败官员和富豪，并对批评自己的媒体和政治对手大肆打压。

2007年4月23日叶利钦去世；9月12日，普京解散政府、重新任命总理，12月支持普京的统一俄罗斯党在国家杜马选举中获得64%的选票。

此时唯一制约普京继续掌权的就是俄罗斯宪法。然而作为法学毕业生，普京十分轻巧地绕过了宪法制衡，和梅德韦杰夫唱起了二人转，2008年5月梅德韦杰夫成为总统，任命普京为总理。同年的格鲁吉亚战争则成为了普京又一桩功绩。

此后的2012年，尽管俄罗斯的反对派们尽了最大努力，但普京还是在5月第三次当选俄罗斯总统。

2014年，北约仍然在阿富汗作战，此时的乌克兰政府又贪腐无能，使得俄罗斯成功吞并克里米亚半岛，虽然遭到了欧美经济制裁，但并未伤到筋骨。普京又一次军事冒险成功。

这时的普京纵横捭阖、挥斥方遒，其个人之志得意满、傲视群伦可以想象。

2015年9月，俄罗斯介入叙利亚战争，和美国打擂台赛。

2018年5月，普京第四次就任总统，大选得票率是76%。

2019年9月，在他指示下，地方选举中所有反对派的参选人尽皆以各种由头被除名。

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发，普京应对疫情所采取的强硬政策使得他支持率大跌。当年4月份独立调查机构的民调显示，48%的俄罗斯人不赞成他的应对手法。

6月底，普京下令举行修改俄罗斯宪法的公投，罔顾自己曾在2018年5月说过不会参加2024年总统竞选。公投通过之后，根据新宪法普京可以一直连任到2036年。然而这还不够让他安心，2020年年底他又签署法案，赋予俄罗斯前总统终身起诉豁免权。

这个法案彻底暴露了其头脑的昏聩、内心的虚弱以及判断力的丧失：若是头脑清明，就该想到，大权旁落时这一法案又有何用？若是内心强大，又何须这一画蛇添足之法案？

中国古话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当个人达到权力、声望顶峰之后，接下来难以避免地就要走下坡路。

2022年入侵乌克兰，更是致命败着。

为何看似精明干练的人会有后来的这些愚蠢之举？

回顾历史，我们经常会发现，明明事后看来属于愚蠢至极、自找死路的做法，掌权者却偏偏就往里面钻、偏偏就在所有可选道路中选择了最坏路径。归根结底是因为其统治自有一种内在逻辑和发展规律，个人意志在不知不觉中就入彀。

普京之所以发动乌克兰战争，主要是在三个规律的作用之下：权力魔咒、权力悖谬、权力滤镜。

权力魔咒：权力越大，掌权越久，掌权者达到心理满足的阈值就越高，行事的逻辑就越容易违背常理、惊世骇俗；

在追求权力过程中，其尚可以通过消灭对手、排除异己来获得巨大满足；待到权力稳固、俾睨天下，视世人如虫豸草芥，则其或者想做惊天大事以求彪炳千秋，或者行变态之事，非如此不能稍填其无节制之私欲；

权力悖谬：权力越大，掌权越久，掌权者在越发自大的同时却又越发内心恐惧，一边行事无所顾忌，一边看谁都可疑；

权力滤镜：权力越大，掌权越久，掌权者接收到的信息被过滤程度就越高，离事实真相也就越远；

其初掌大权时，身边人为其马首是瞻，竭力助其塑造威望、打造光环，敢提不同意见者被视为对其个人权威的挑战；

至其威权日盛，身边人开始战战兢兢、有伴君如伴虎之感，异议开始消失、拍马声则呈汹涌之势，令其生气的事情不再汇报，使其不快的数据必须进行修改，实在瞒不过的失败也一定要经过伪装；

而到其真正了一言九鼎的时候，身边人只能奉承迎合，进入其视野的只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降吉兆、地涌祥瑞。

笔者将这三者合称为“权力陷阱”，整个人类历史上能完全避开“权力陷阱”的人堪称凤毛麟角，都是圣人级别、千年一出的。普京逃不过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苦了千万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