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十语】清醒和理性,当下我们最该避免陷入的10种语境
在准备撰写第二期的时候,我为到底写什么思(tuo)考(yan)了许久。在这个过程中,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从是湖北十堰的爆炸,到中国的航天员登上了空间站,再有就是回形针被针对、黑人奸杀杭州女教师的事件……
我是一个对新闻和底下评论留言非常敏感的人,每次我认为事件本身的重要性只占其真实意义的40%,更应该关注的,或许应该是公众对于此事的态度。也正是海量的负面评论,促成了这篇文章的诞生,我发现尽管作为沉默的大多数,我们仍然不免会被带入一些语境的误区。
今天总结了我认为比较重要的10个需要避免的语境,以此作为自我警醒。
1.“老百姓”
把它放在第一个,是因为这可能是我最讨厌的词汇之一。它被使用得频繁程度,以至于我们忽视了其背后的贬义色彩。有人会说,我们有姓氏,当然都是百姓了。但其实它的对立面是权力,一般来说,一个人一旦当上了官,即使官很小,也没有人称其为“老百姓”了。然而,一个个体户或者民企老板,虽然远远比官员有钱,但往往也被人称为“老百姓”,可见,“老百姓”这个词,更多的是涉及政治权力的缺失,而非经济权力,这正是2000多年的封建“官本位”思想的真实反映。
另外,“老百姓”这个词,它反映的其实是一种“臣民意识“(via.编程随想),当你认同了这种语境,你就认为自己只是一个被统治者(仆人),只有义务没有权利。
与之对立的,是”公民意识“,在西方世界,是没有人自称”老百姓“的,每个人既有权利也有义务往会积极参与公共事务,不管这些公共事务是否和自己的切身利益相关。
反之,具有臣民意识的人,往往不敢(或不愿)参与公共事务,即使这些公共事务已经危及了他们的切身利益。比如:很多地方的环境污染已经严重危害到当地民众的健康,但很多民众依然没有上街示威。
2.“集中力量干大事”
很多国人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都不免心中会有些得意,因为中国依靠集中力量,做到了很多别的国家几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近期的空间站,或者之前的各种令人惊叹的工程。
但我从个人的角度,对此却有很多质疑,具体可能表现在:
·集中谁的力量,你是否征求了这些人的同意?
·你靠的什么集中了这些力量,过程中是否出现了强迫?
·你干的大事,是谁的大事,是集中力量这些人想要做的吗?
所以引申去想,我就会陷入一种难以自洽的逻辑循环中。我们每个人牺牲了自己的利益,去帮另一个人完成了对我们不一定有帮助的事情……但结果却是,我很自豪……
嗯……
所以最近这句话我很同意:
“最容易洗脑的词是“我们”,我们有载人航天,我们有航空母舰,我们有超级计算机,我们很骄傲满足,而其实我们一无所有……”
3.“严禁....”
这个语境的词语和句式在国内非常常见,任何一个拥有哪怕一丁点公共权力的个人或者机关,都会把它当作划定权力门槛的工具。当严禁翻译成英文时,Strictly prohibited 其实是一个很严厉的措辞。
尽管很多人看到“严禁踩草皮”、“严禁逗留”、“严禁撕掉这个严禁的标志”
……时,都不屑一顾,但我却仿佛看到了打印、张贴这些通知的人脸上的表情。其实这让我非常不适,其实现在看来,这是一件需要警惕的事情,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个小小的放任,才会让我们的公共权利被一点点消磨掉。
近十几年来,反复出入了一些国家,我看到了不同级别的提示标志,从PLEASE DON'T,到 Strictly prohibited 都有。并不是别人的都好,但我认为单就这一点,严禁这件事,就像划重点一样,是要特别注意的事情,才能配得上它,否则就像我们期末划重点一样,整本书都是重点,到头来还是等于什么都没有。
4.“任何押韵的标语”
从销售的角度讲,运用押韵的slogan是一件非常讨巧的事情,因为它能够通过音节的和谐,巧妙把一些看上去很扯的道理结合在一起。
不过不幸的是,我们的话语机关貌似把它运用得更好。
“建设祖国你不在,万里投毒你最快”
“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
“宁可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油田”
“大国点名,没你不行”
“二胎奖,一胎罚,丁克不育都该抓”
这些内容说上去非常顺嘴,但这也让我足够警惕,它会绕过我们的认知,慢慢印在我们的脑子里,逐渐占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从而可能在将来左右我们的行为。从本质上,这种标语背后:
·可能是一群人对另一群人的戏谑
·可能是一群人对另一群人的控制
·可能是一群人对一件真相的掩盖
·可能是一群人对他们自己的美化
总之,我个人遇到这类语境的时候,都会读一下,然后想一想,如果有问题就果断给它贴上“扯淡”的标签,然后一笑走之。
5.党和国家
这四个字对于国人来说,已经成了仅似乎成语的存在,你将它从嘴里念出来,就像我们喝水吃饭一样稀松平常。可实际上,对于这件事,我就有这么几个疑问:
·党是党,国家是国家,这两个词其实并不是一类名词,为什么要放在一起?
·好吧,就算放到一起,那为什么党在国家前面?
托马斯·霍布斯和约翰·洛克对于国家的解读是:公民将权利让渡给国家的主权者,是为了换取在自然状态下无法实现的公共利益——和平与安全。
简而言之,国家之所以有权以法院、公安等国家机器施行合法暴力,或是以税收从公民处取得一部分公民自身劳动所得的收入,乃至于在国际上作为全体公民的对外代表、对整个领土施加行政控制,都是源自于那个并未直接写出的承诺:国家将给公民、即共同体的成员提供无差别的保护,因此公民才有义务在合法的范围内服从于国家所规定的义务。
从这个角度看,党能代表的人群利益,显然不如国家所覆盖的多,这么一来若它在前面,则能说明背后的心机所在。中国军队的口号“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想必也是这种语境下的产物吧。
6.没有国家,你什么都不是
有人说这句话出自于戈培尔,我没有求证,所以不妄加扣帽子了。其实这种话语最大的问题,会让我们陷入——“习得性无助”。如果某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遭受太多失败/挫折/否定,我们就会对自己产生怀疑,虽然我们被灌输是体制的一份子,可实际上,我们都是凭借个人努力才走到今天。实在没必要觉得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种人往往会放弃改变自身状况的努力。
其实要摆脱它也很容易,我们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我们,一谢父母二谢天地三谢所有爱我和我爱的人们,至于国家,实在轮不到。
7.辩证的思考
辩证法从本质上是一种混账的思维,在这里我推荐许锡良对于中国逻辑的论述,辩证法貌似是一个很符合中国“中庸”之道的事物,一件事情可以既黑又白,既错又对,既上又下,既左又右,既这样,又那样……即使罪恶滔天,那也是前进中的曲折。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犯再大的错误,也只是光明道路上的一小段曲折。一切都是相对的,一切都可以调和折中。表面是面面俱到,客观全面,其实是等于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都没有说清。实际上,我们反而最需要的是那种形而上学(其实是褒义)的,存疑证伪的科学精神。
所以,我经常告诫自己:逻辑真是个好东西,学会真正的审问、慎思、明辨与笃行,远离犬儒主义的陷阱,不要成为一个脑子里全是浆糊的人。
8.如果你不喜欢它,就要加入/建设它……
如果当你看到这段话,记得一定要去掉宏大叙事的BGM,去掉恢弘的视频展示,仔细品品,如果你不喜欢它,难道不是第一时间躲得远一点吗……
9.任何缩写和故意写错的文字
作为一个半吊子媒体人,我对现在公共语境的污染情况非常痛心。在团队开始视频创作的时候,我就发现很多的词语,都从字面意义上失去了它们的容貌。
·挣钱变成了:正前,挣Q,ZQ
·国家变成了:GJ/DHGJ/NMSL
·对事物的形容也趋于极端:我TM吹爆,我狂踩,我气疯
·形容词的表达下流化:舔狗、吃瓜、鲜肉、开车
·各种对于所谓非正能量思想的描述:屁股歪,带节奏……
在维克多·克莱普勒《第三帝国的语言》里,曾经表达过:言语犹如微小剂量的砷,一段时间以后就会发生作用。我们貌似成了一个个的谜语人,而这种日常的污染让基于事实、逻辑与理性的公共讨论变得难以进行,却将基于立场、态度和身份的相互攻讦设定为唯一的对话方式。
在这里再感谢一下Matters,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平台,作为一个希望追求正常表达我来说,每天的浏览体验都将会是非常别扭和不适的。我也希望真的还有一些国人,不被这种思想审查所钳制,尽管是沉默的大多数,却仍然以小声讨论(俗称BIBI)的方式,做出自己微笑的抵抗。
10.毁神与造神运动
不管是圣君思想,还是造神运动,包括曾经的我在内,很多国人都乐于希望通过机械降神的方式,获得一种躺赢的美好生活。当然这是不可取的,后来我发现,国人除了热衷造神,更擅长毁神,我们的历史似乎就在这样的轮回中不断重复着。
当然,在网络时代,这段感悟来自于近期自媒体“回形针”的困境,在我看来,这件事的本质,其实是同行利用政治工具对竞争对手进行的第三方打击。但从下方评论的语言风向看,已经远远超出了水军的覆盖范围,也就是说大量的真实用户,也在用真情实感去批判回形针的运营者。我没用关注过这件事情任意一方,但经过对用户名的爬虫抓取,我也发现相当多的用户,既是捧它捧得最高的人,也是踩下去最用力的那一个。或许YYDS(永远的神)和NMSL的距离,也就是一个周更那么长的样子吧。
最后,依旧感谢读者对于我繁冗词藻的忍耐,希望这篇文章,也能给你带来一些有用的日常营养,如果你有其他的灵感,也请评论告诉我,或许这就能够激励我完成下一篇的内容。
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