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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C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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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隙(極短篇小說_裏篇)

SophiaC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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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雙親之外,他經常記不住其他人的長相。所以他相信世人皆是散沙組成,有情有靈皆是大自然所賦予,不是真的,都只是幻象。此生生為人,應該有些什麼樣的作為?發展屬於自己的事業,或與愛人長廂廝守。他從來隨心,想到什麼做什麼,只想今生能痛快地活上一回。


除了雙親之外,他經常記不住其他人的長相。

所以他相信世人皆是散沙組成,有情有靈皆是大自然所賦予,不是真的,都只是幻象。此生生為人,應該有些什麼樣的作為?發展屬於自己的事業,或與愛人長廂廝守。他從來隨心,想到什麼做什麼,只想今生能痛快地活上一回。他非常喜歡自己的名字霧刻,如果世人都是沙塵堆成,那他就是硬岩被霧刻出來的,莫名獨特。

見到那個人時,讓他十分的驚訝,世上有個人跟他長得幾乎一樣,他一下就記住了。

「學長你好,我叫黃雲隙,物理系二年級A組。」在他進門的時候那人說道,那人並沒有正眼看他,一樣在整理搬進宿舍的行李。說話的聲音與他相差無幾,輕描淡寫沒有抑揚頓挫還帶些僵硬。

「我是霧刻,」他親切地微笑,「我們兩個竟然長這麼像。」語畢,雲隙終於看向了他,他身著麻質的薄長罩衫,頭髮長即腰間,臉上掛著厚重的眼鏡,整個人感覺很灑脫,反之,雲隙頂著非常俐落的短髮,素色T桖,就是很普通的學生打扮。

「雲隙,很美的名字。」他瞄了一眼宿舍名單,「雲是天上的水紋,霧是地表的煙嵐,肯定是雨在用塵土造人的時候不小心用了一樣的模子,我們才長得這麼像。」雲隙卻沒有回他。

他打小就愛冥想,說話也老成且不切實際,沒有同儕喜歡跟他相處,一直獨來獨往,對方沒有回應他,他也不覺得有什麼。

遇到長得相像的兩人,名字也相像,雲隙連表情都沒有,當下害他無聊得緊。但過一陣子他就發現雲隙本來表情就很少,話也不多。多數時間都是在唸書跟打工,也不見其他同學來找,跟他一樣是邊緣人。

他比雲隙長了一學年,出身地也不同,不可能是雙胞胎抱錯,他越來越相信是他隨口胡說的那句造人用了一樣的模子。雲隙雖然跟他長了同一張臉,氣質卻很清雅,在些許事情上很敏感,也很容易在意,有點像孩子,跟他隨心所欲的個性截然不同,儼然是另一個自己。

日子一久漸漸覺得有些害怕,像是每天看著另一個自己生活起居,這樣的巧合湊在一起就不像巧合,反倒像是刻意的安排。他壓抑內心的不安,仍舊會幫鬧鐘一起叫醒賴床的雲隙,偶爾會幫雲隙帶飯,聊聊自己體悟到的一些亂七八糟的哲理,直到自己的不安到了臨界點。

他告訴雲隙,已辦好了休學手續,準備去隱居。雲隙還是沒太多表情,他們一天一地,不該在同一個空間,但他並沒有向雲隙表達一直以來的不安,如往常說了天馬行空的話。

雲隙在他離校前送了他一支髮簪,銀製的雕著蓮花,雲狀的線條圍繞簪體,美又精巧。他笑著收下,要脫離另一個自己讓他如釋重負一般,人也放鬆了不少,卻又有些苦澀。

其實心裡是非常難過的吧?他藏的很深,不讓任何人發覺。

那種不安一直持續,不因他離開了雲隙而消失。時隔多年他在一片荒地旁見到雲隙,雲隙將頭髮留了半長,看起來有些憔悴。他彷彿是用一面透明的鏡子看到自己,恐懼感極速竄升,掩蓋過他驚喜的心情。

「霧刻,好久不見。」雲隙生硬的說道,聲調像是機器人語音,讓他更覺得此時此刻面對的人是幻象。雲隙為何而來,怎麼找到他的,滿心疑問卻一句也問不出口,他已經懷疑自己人格分裂出真正的形體。

「你過得好嗎?」雲隙等他片刻之後沒有回應後接續說道,雲隙的眼裡藏不住倦意,還有些迷惘,「你走之後,我一直很想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認識你。」雲隙直盯著他,「這世界上有個人跟我長得一樣,卻又跟我不一樣,那人是我嗎?還是真的有這個人?」他喃喃地說著,語氣平庸像是自言自語,聽起來又有點瘋癲。

「我一直都很想再見到你,但是我又害怕你是假的⋯⋯」雲隙的話語像針刺一樣直入他的胸口,「你是我幻想出來的人嗎?」雲隙怯怯地問著。

他乾澀的喉嚨好不容易抑制住恐懼擠出了一句話,「雲隙你、我,都是真的存在的人,」他頓了一下,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只是,你的人格剛好是我不想要的部分,也許我也是你不想要的部分。一天一地,一實一虛。」

「其實我們不應該再見面。」他慢慢緩和情緒,不等雲隙反應,他說:「這些是我不需要的東西⋯⋯包括你。」他扔下一直帶在身上的髮簪,過了好幾年依舊如新。他早該在離開學校那日就跟雲隙說清楚,可以的話永遠不要再見,那時的他早已經搞不清楚誰才是自己。

雲隙慢慢地拾起那支髮簪,沒有一絲鏽痕,像當初遞出去那樣。

「你走吧。」

語畢,他痛快地笑了,笑容如以前一般美麗,冷冷地話語中卻沒有往日那般親切。

表情從不外顯的雲隙眉眼緊鎖,上前了一步,用雙手阻斷了對方的呼吸。他在雲隙手中漸漸沒了氣息,雲隙才鬆開雙手。

這次他真真切切地丟下了雲隙,雲隙有種被自己拋棄的錯覺,也有種失戀的錯覺。造物主可能一開始就錯了,他們應該要是雙生子,卻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出生,又不該相遇;又或者,他們本該就只是一個人,不應兩人都出世。

在一片荒地邊,抱著另一個自己的軀體,想起那個親切美麗的笑容,雲隙久違的哭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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