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待月/極短篇

我在當討債人的最後一件工作，我還記憶猶新。

那天晚上，我一如既往地前往債務人的藏身處。我還記得那天的月亮較晚出來，吃完晚飯後的這段閒暇，天空還是黑色一片，連星點都因為沒有月亮而看來有些寂寞。

我猜他大概沒料到我能這麼快找上門來，所以我直接按下電鈴，等候他來開門。我本來預期一見面就要使用暴力，但那男人看了我一眼，就淡淡笑了一下，招呼我進門。

數坪的空間裡，只有床鋪和書桌，空無一物。

他很清楚我的來歷，三兩下就拿出了現金，交付給我。

「既然有錢，之前怎麼不還？」我忍不住問。

他笑得很蒼白。

「老婆走了，用不到了。」

那天，我知道了我不適合這份工作。

到頭來，我請了他幾根菸，坐在床頭，和他一起看著窗外，消磨時間，好讓外頭的弟兄以為我正在激烈的談判、討債。

那男人似乎很驚訝，但還是接過我的菸。他瘦弱地讓我懷疑他能不能經得起我給的濃菸，幸好他最後熟練地抽了起來。

「……呵，」他看著我笑了一下。「不懷疑我說的是假的嗎？你不適合做這行啊。」

「我是不適合這行沒錯。」我承認。「因為我剛剛想著，如果是假的就好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月亮出來了。今天的月亮很銀亮，是個沉靜的月夜。我拿著錢離開那裡，並向老闆辭職。

我想，我無法負荷再和任何一個人度過那樣的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