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里斯本- (2)
由奧古斯塔街凱旋門(Arco da Rua Augusta) 的第一個街口向左轉,然後直行,未端是個小斜坡。沿坡直上,又迎來另一個斜坡。 斜坡與斜坡之間總有條小馬路,形成十字路口,你可以一路直上,也可以穿梭橫街窄巷。
我選擇直上,沿途滿是特色商店,有高貴床單被枕的商店,又有專售香囊的家品店,橋底咖啡店,百年帽店,芝士店,風乾火腿店林林總總。它們都不是國際名牌,不過驟眼看,具有一種葡萄牙的本地氣息。
沿路直上左轉就是Rua Garrett, 此條街是名牌街,有國際時尚名牌,亦有米芝蓮級數的食肆 。 Rua Garrett 有點像倫敦的Bond Street, 佛羅倫斯的Via Tornabuoni, 巴黎的Rue Saint Honore 等。不過,我就對Rua Garrett 一見鍾情,此條街沒有高端名牌的單調及高不可攀,反而幾步一歷史, 數間百年商店藏在精緻舊式花磚的身後,一轉眼已是百幾二百年。
Livraria Bertrand - Bertrand Bookshop 位於Rua Garrett的第一家店,驟看門口已感到是陳年老鋪,不過入內才知道此店1732年創辦,至今已營運了292年。在2010年更被健力氏世界紀錄納入全世界最古老的書店之一。
店內擺放一列列精緻的古董木書架,書籍以英文,法文,西班牙文為主。此店深不見底,一路直行會發現幾間房間開放式相連,其中一間專門介紹18世紀的葡萄牙作家Fernando Pessoa, Fernando Pessoa有點像畢加索的命運,在生時的作品從未受人注目,死後才被搬上神壇。
在里斯本出生的他,五歲喪父,然後七歲時母親改嫁。由於18世紀是葡萄牙的探索年代, 當時南非成了葡萄牙的殖民地,Pessoa的繼父被派去南非作領事,自然地Pessoa 的中童年代就在南非生活,在南非學英文,然後17歲由南非回里斯本後就再沒有離開。
Fernando Pessoa的Pessoa 在葡萄牙文指person, 但他的作品反而不太個人,而是把個人分解,他的思維藏着幾個分身,像他的寫作身份,他是Perssoa,也有無數筆名,以不同風格寫作,一人分飾幾個作家,幾個腦袋。他做過普通白領,有段時間終日在里斯本的國立圖書館埋頭苦讀,政治,哲學,社會學,文學也是其興趣。後來後父逝世後得到一筆小數目的遺產,他就以此資金開版出版社,一來替人翻譯,二來為自己出版作品,可惜著作都不太受歡迎。
Pessoa 逝世後,他的親戚把抽屉內未完成的作品出版,他的才華及文學地位才被受肯定。最易了解的作品當然是Lisbon - What the Tourist Should See by Fernando Pessoa, 我把書在書店速看,由於不懂那些地方名稱,大部分内容過目即忘。不過有感沒有里斯本就沒有Pessoa, 沒有Pessoa就沒有當下的里斯本, 因為整條Rua Garrett位於Chiado區域,而Pessoa 在此區域渡過一生。
踏出書店環看四周,里斯本依然留著17-18世紀的建築物。假如Pessoa 回到今日的里斯本,他還會認得此書店、常到的圖書館及他的家,一切好像沒有大變。Chiado份外獨特,因為Pessoa 常去的咖啡店還在。 距離書店一個街口就到A Brasileira cafe, 此咖啡室的露天茶座位置就有一個1:1 的Pessoa銅象,模仿他每天坐在咖啡室的姿勢,遊人可以跟他同坐一抬,跟他攀談,不過他不會應你,因為Pessoa 的世界是內向和複雜,但他最後領略到生命的虛無。
“To recognize reality as a form of illusion and illusion as a form of reality is equally necessary and equally useless…And so we keep moving through our reality and through our illusions until our “dust returns to the earth as it was…”
The Book of Disquiet by Fernando Pessoa
常試追隨文學家足跡,我在A Brasileira cafe 喝了杯咖啡,吃了個葡撻。又發覺附近有間中世紀教堂,教堂的側翼有條窄窄行車道,不過當天沒有車行,車道成了交換舊書的擋攤,再行前些發現舊書擋攤一直延申至街尾,陣容鼎盛。
我想起觀塘,雖然那是香港的工業區,不過曾幾何時,觀塘入夜及週未成了文化人的集中地。 由於香港的租金昂貴,很多音樂人,藝術家都會租個工廈作工作室。入夜的工廠區有鼓聲,樂隊練習聲,唱歌聲,甚至潮流酒吧也設在工廈內。 某些週未,工廈地下的公衆露天停車場又成了交換書籍的擋攤,理念就像此條里斯本橫街,成了一場人,書,空間的對話。你可以看書,也可以交談,緣份由書起,帶了本書回家,讀畢又帶回來,好書又會落入下一位惜書人手中。
那是多麼美麗的觀塘,共享理念從不同生活文化中延伸。 前日,前財爺曾俊華在網誌發文,慨嘆沙田今非昔比,語重心長地表示目前香港最重創的行業是零售業,因為水向低留,大家也去深圳等地方吃喝玩樂,並說香港不能鬥平,要有獨特性,而且我們要反思香港最美是什麼?
此個實在是好問題,香港最美是什麼? 類似的問題周潤發在一訪問答過,他說是人情味。 那當然!因為他是發哥,他每到一地方,一山頭,一茶餐廳,人人尊重,前呼後擁,怎會有人對他黑臉。
「香港最美是什麼?」我想起那年的觀塘,那種百花齊放的自由創意,像狹縫中掙扎生存的小花,地鋪租金貴就走進工廈,把爛廠變成另一種文化風景。 不過當年你覺得是花,政府覺得是屎。 幾年後,政府以活化工廈為命,引用很多條例把這些狹縫中的小花趕走。 我也不知他們散落何處,總覺很可惜,香港那麼多有才的人,掙扎生存時沒有資金,但若然政府由創意盛放,怎知觀塘成為不了里斯本的Chiado。 香港可惜的事何其多,當然還有見山書店,那麼單純的文化交流之處,又被「好心巿民」不斷投訴而不得不結業。
要拔走狹縫中的小花不難, 小花總會生存,因為此世界沒有什麼是不可取替,不在此泥土生長,種子也會隨風散落,在某處生長。 回程時, 書店門外有名年輕人在拉小提琴, 那旋律是Frank Sinatra的My Way。
“I've lived a life that's full
I traveled each and every highway
And more, much more
I did it, I did it my 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