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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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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苦的一篇--讀唐酒卿【將進酒】中的費盛

蘇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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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君子,他什麼都不是,他就是想熬出頭。"這句真的太戳人,當年我越想做喬天涯一分,現在就越心疼費盛一分,我沒想過一年之隔,我竟然活成了他的模樣。我弄丟了我賴以驕傲的自信,我可以感覺自己在從內裡潰爛的不成樣子,我還是笑得出來,我還是可以快樂......只是我想成為向陽的花,心底卻滿是花下的陰影。

06 . 28 . 2022


最近學期結束,重新刷了一遍唐酒卿老師的將進酒,被費盛給戳了好幾下,疼的想哭。

費盛是誰?

在那之前想先截錄將進酒的第228章,或許更能說明真正的他是誰。


節錄片段

費盛把手裡的筷子狠狠擲到酒杯裡,那份不甘心都跟著怒火一同燒了起來,他抬腳踹翻了桌子,轉身指著霍淩雲,說:“踩我的滋味好不好,嗯?風頭要出,主子的賞要搶,前頭我老爺子的戰功你也要拿,這心可真大啊!”他說著又指向喬天涯,寒聲說,“你是不是跟他算好了?”

“是啊,”喬天涯正過身,“就算計你呢。”

堂內的燭光通明,費盛站在裡邊,霍淩雲站在黑黢黢的外邊,喬天涯就踩在那條黑白交界線上,把兩方都擋掉了些許。老樹雪梢的暗鴉叫了幾聲,費盛胸口起伏,他猛地走近幾步。

“我在這兒豁出命跟著主子東奔西走,你就跟個新來的狗崽子搞我!”費盛指著自己,恨得雙目通紅,“闃都大門是我開的,敦州撫仙頂是我守的,樊州是我跟老爺子打下來的!我怎麼不能做這個位置,憑什麼非得是你喬天涯?!我他媽的還把你當親兄弟!”

喬天涯逼近一步,說:“把我當親兄弟說我算計你?我早就跟你講過,別成日把心思放在這裡,該是你的跑不掉!”

費盛當即說:“這位置不該是我的嗎!”

雪梢上的夜鴉頓時驚飛,剩餘的燈籠晃在院內,把地上的影子推得東倒西歪。劍拔弩張的氣氛裡,費盛用力撞開喬天涯,幾步下了臺階,不理喊聲,徑直往外邊走。

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費盛出了大院,誰也不要。他酒吃了不少,扶著牆壁走,滑了幾下,磕得腦門都青了。他忽然蹲在牆根,憋屈地抹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罵誰,“他媽的……”

費盛酒醒了些許,他擤鼻涕,前頭也有人在擤鼻涕。費盛嚇得站起來,看前邊冒出個腦袋。

尹昌抄著袖筒,靠前頭等著他,咂巴幾下嘴,說:“哭啥嘛。”

費盛看清老頭,也不動,就站在原地不吭聲。

“走走走,”尹昌輕跺著凍麻的腳,催促著,“找個地兒喝酒去,杵這裡忒冷了!”

費盛不肯,他強起來也是牛脾氣,心裡還有火。

尹昌搓著手臂,說:“就磕了顆牙嘛,咋還跟人家慪氣呢。”

費盛扔掉了擦手的帕子,面上陰晴不定,最終勉強擠出笑來,說:“我跟他們慪什麼氣。”

尹昌探頭,瞧著費盛的表情。前頭的燈籠照不到這裡,費盛悶頭站著,別開頭不給老頭看。

尹昌冷得受不了,顛著小碎步,說:“那位置給他就給他了,我瞧著你也厲害著呢!骨津那麼好的本事,咱們中博就你能跟他比較,喬天涯也沒這份能耐。咱們還有前途,非得跟人在這裡摽勁兒?當心叫府君見了,罵你小心眼。”

費盛心火“噌”地躥了起來。

尹昌沒理會,接著說:“你把霍淩雲壓得那麼緊,不對茬兒,這能服眾嗎?錦衣衛裡頭還有燈州守備軍哪!寒的不是人家的心嗎?指揮使是幹什麼的?統理一軍,沒點器量,這位置能給你?”

費盛嗆聲:“就喬天涯行,就喬天涯能耐!”

“人喬天涯還真有這份能耐。”尹昌“欸”一聲,繞到費盛另一邊。老頭個子矮,站費盛跟前矮了好幾個頭,說:“你看他,在茨州沒跟你搶,可威信仍在啊。他勸沒勸過你別老那麼壓著霍淩雲?得,你別說話!我知道,你想說自個兒沒壓著霍淩雲,可錦衣衛的差事你給安排沒有?也沒有嘛。”

費盛說:“我是他老母?吃喝拉撒全歸我管!”

尹昌跳起來打他,說:“你這混小子,怎的不開竅!你怎麼做的,你心裡邊最清楚!”說完又推費盛,“趕緊走!”

費盛被推得踉蹌。

尹昌踹他屁股,罵道:“你要是我兒子,我就抽你!”

費盛扯著髒衣袍,氣得回頭嚷:“我他媽有老子!”

“給我好好看路!你要那麼想要這位置,我明天就去求府君,給你磕回來,看你臊不臊!”尹昌走幾步,又說,“我他媽還有兒子呢!”

費盛這倒沒聽說過,尹昌混跡在茨州,不怎麼跟人提過去。

“我兒子要是活著,就跟你一個歲數。”

費盛悶了半晌,忽然問:“那怎麼死了?”

尹昌把雪踩得吱吱叫,就著頭頂星,終於能看清些路。他縮著脖子,說:“餓死了。”

費盛扶著牆,沒敢再跟老頭強嘴。

(略)

“你跟著府君,有前途,比我出息多了。”尹昌看著腳下的路,“小盛,人這輩子要走得踏踏實實,光往上看是不成的。你比我清楚,越是英明神武的主子越不好伺候,府君跟前糊弄不得,有點心思瞞不過去。你這脾性,府君不知道嗎?不照樣把你擱在身邊用起來了嗎?那是因為你有才啊。你盯著喬天涯,盯著霍淩雲,可他們都跟你不同路子,你是聰明的傻小子,別為著這點東西跟他們慪氣,壞了跟府君的情誼,耽誤以後的前程。”

費盛聽到這裡,更委屈了。他走在前邊,抹了把臉。

費盛的爹就是費氏的偏房庶子,到了費盛,連本家赫連侯的邊都摸不著。他爹還好賭,要不是死得早,錦衣衛僉事這個職位多半也保不住。費盛跟過很多人,當初為了跟赫連侯攀上關係,成日在小侯爺費適面前抬轎子,後來跟著韓丞,被當作兒子似的呼來喝去。

他不是君子,他什麼都不是,他就是想熬出頭。


***


作為當朝主勢力八大家的孩子,卻因為是偏房庶子,從小就不在關注中心,等到熬出頭了,卻半路被小美人沈澤川截了胡。後來跟著沈澤川叛逃,成了近衛,眼看終於有機會跟沈澤川原來的近衛喬天涯爬到一樣的地位,半路出了一個能與自己打個五五分的霍凌雲,接著又被喬天涯再壓了一次。

他想要往上爬,可是每次都被命運按了下去,他的優缺點都很明顯,有著其他人都難以超越的聽記能力,這能力不能缺,卻不夠重要,不夠成大器;他想往上爬,所以奉承學得太過了,所以太想贏了,所以有私心了,於是難成氣候。

喬天涯提醒他專注自己的特長,該少他的自然不會少,於是他們吵了一架,成就了那一章之中戳最戳我的一段。


我好像特別特別能懂這種感受。

第一次看將進酒的時候我覺得費盛特別討厭,沒有喬天涯的瀟灑,他太世故圓滑,只是我沒看出來那些瀟灑背後需要的運氣,費盛都沒有。

世故是被世界磨出來的繭子。

如果他的世界春暖花開,他大可以做那個為了賞荷塘鯉魚而彎腰的公子哥,而非擅長點頭哈腰的錦衣衛同知。


***


"他不是君子,他什麼都不是,他就是想熬出頭。"

這句真的太戳人,當年我越想做喬天涯一分,現在就越心疼費盛一分,我沒想過一年之隔,我竟然活成了他的模樣。

我弄丟了我賴以驕傲的自信,我可以感覺自己在從內裡潰爛的不成樣子,我還是笑得出來,我還是可以快樂......

只是我想成為向陽的花,心底卻滿是花下的陰影。


***


這學期我過的不能說不順,但我從來都沒辦法認可自己,即使大家都說我已經很好了。


昨天的面試官這麼說,我的朋友們這麼說,老師這麼說,但那又怎樣?

那面試官會因為這樣而錄取我進社團嗎?老師會因為這樣給我每科都A+嗎?會因為這樣把我放在比賽中重要的位置嗎?


不會。


那不能改變什麼,在我的視野裡,一切的誇讚在得到實質的成果前面一點意義都沒有,那不過就是廉價的安慰,我自己就可以自產自銷,從內心裡掏,一抓就是一大把,免費又漂亮,像商店門口的糖。

我知道這些問句能寒了那些聽者和鼓勵我的人的心,但我沒辦法自欺欺人。


論家世,我朋友的打工是考慮要不要用家裡的人脈去新創工作,我只是為不足道的小家教;論成績,我卡在一個尷尬的位置要上不下,GPA上不了4.0還要編故事,告訴我未來的面試官「你看看我吧!我在進步,我有在進步的阿……」;論興趣的培養,我沒有實質的成績可以證明我真的很喜歡那些東西,我沒有一篇得過文學獎的文章來「證明我很喜歡寫作」;論能力,做苦力的工作不能缺,但就是不夠重要,我做的也遠遠不夠好;論長相,論自信,論交際能力,我知道我不是沒有,可是我都不夠好。


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夠好,我明白的。


於是,因為有的太少,所以就會更想抓住現在能夠爭的一切東西。

我完全能明白他。

想往上爬,是因為再也不想回去過那樣的生活,是因為不爬就會掉下去,是因為無所依靠,不爬上去就只能站在不上不下的原地,被壓上一頭彎著腰過,而不能像其他人一樣閒適的在自己的位置站著。

我要爭,他要爭,我們想要爭,那是掙扎的爭,不是錦上添花的爭。


就問當年的我,世間能出幾個喬天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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