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詩｜〈前行〉致香港

前行

你說，將要前行

去山腳下，去港口邊

用肉身去抵禦鋼鐵

那夜，鳴槍

畫面切割成破碎利片

鏡頭被錯置、失焦、追趕

追趕過九七、追趕五十年

漸次逃溺

快車發出刺響

灌入這城市的罅隙

雨水、水炮車

鮮血、汗水

時代與記載

誰能走過槍響之外

人們不斷落淚

抑或被落淚

有雙手戳瞎了她的右眼

刺灼他的皮膚，有雙手

直搗他的喉頭

深入肌理，翻攪脾胃

要他吐出記憶、吐出語言

吐出歌唱的勇氣

獅子山上，燃起一盞燈、

一條路

有哭喊，有叫囂，

有老人，站上大路中間，白髮與面罩

有母親，嘶啞了整片夏日

有巨大與沉默的天空

波濤的海水

烹煮熱氣，這港口

被釀造敵人，被鑄造暴民

被一群雙手撕去靈魂

在醒來後發現昨日的記憶不再

醒來後，失去字詞

醒來後

深愛之人不再

你說，將要前行

去廣場前，去巷弄裡

用借來的眼睛

抵抗將落的夜幕

（想起你說偷偷溜去海邊游泳的光景，

海上一角，天很大、海也很大）

如果你真的執意前行

如果，出發去找

動身之刻，切記歸途

（你大口吸一口空氣，

伏進鹹鹹的海水裡頭，

睜大眼睛，

不顧鹽份之刺痛。）

旋身之時，切記歸途

──寫於2019.08.26，致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