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薪實習生，簽？不簽？

我本科是讀計算機工程的。在大學二年級暑假前，我非常努力地找暑期工，幾乎有興趣的工作我都很認真地寫了履歷，主要是因為想要獲取多一點工作經驗，讓自己畢業後更易找到工作。至於薪金多少，我倒不太在意，因為我一向是靠做補習的外快來維生，同時，我平常也不太花錢。

在大學的求職中心，最吸引我的職位是幾所知名的國際大公司實習生，當中包括投資銀行、半導體公司、晶片公司等。那些空缺，只有簡短幾句對求職者的要求，和工作範圍等，完全沒有提過會有薪水的。我想，做實習生沒薪水應該是一個常態吧，大概是主要我也是在學習，而且人家還要找職員來花時間教你嘛。

同時，我也有自知之明：由於我在學系內的成績不算好，對自己的履歷沒有信心，覺得那些國際公司應該看不上我，於是同時也報了一些政府的暑期工，始終，有經驗總比沒經驗好啊。

投資銀行是最早打電話來和我約面試的。第一次只是電話面試，當時我還白痴得給在電話另一端的面試官罵，我只好一邊說對不起，一邊解釋，同時心想，一定沒機會了……

豈料幾天後就收到他們打電話叫我到公司進行第二次面試，那次好像見了幾個不同部門的同事，再幾天後，又收到他們電話叫我再到公司進行第三次面試。

那時我想，只是一個實習生而已，也要面試三次！？這投資銀行真的那麼厲害嗎？雖然它的名字經常在新聞上出現，但那個年代，沒有google，想找一間公司的資料，也不是那樣容易。我讀計算機工程，根本就不知道投資銀行是甚麼，我一直還以為只是我們平日在街上見到的那些銀行的一種。還好三次面試都沒有人問我投資銀行是甚麼，否則我一定會沒機會做實習生啊。

第三次面試時，我見的是某部門的副總裁（副總裁即VP，但其實在投資銀行是有很多VP的，所以不是真的那樣厲害，不過我當時當然是不知道啦），他問了我幾條問題，就開始講解一下在他的部門當實習生主要做甚麼。之前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報名，但聽完他說後，我就對這份實習很有興趣了。

幾天後，我上課時收到電話，急忙衝出課室聽。那段時間大家都在找工作，導師對大家會衝出課室聽電話也都見怪不怪了。

我：「hello...」
女人：「你好。請問思然在嗎？」
我：「我就是了。」
女人：「我是<投資銀行>HR的Rachel啊，我想問你明天下午三時有沒有時間來公司簽約？」
我（震驚）：「簽約？我有offer嗎？」
Rachel（震驚）：「吓，Philip沒有聯絡你嗎？是啊，你有offer啊，你需要時間考慮一下嗎？」
我：「不用了，我明天可以來簽約啊。」

那時，半導體公司一點消失也沒有，我想自己是不被shortlisted了；晶片公司我去了一次，等了半小時，只是填表，之後沒有見過任何人，我覺得公司不尊重求職者，叫人山長水又遠去只是填表，白痴的嗎？所以也沒有甚麼好感。政府工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所以，聽到有offer，我想也不想就要了。回課室上課，我還在興奮中。

下課後，我打電話給媽媽告訴她投資銀行請了我當實習生。

媽媽：「咁有幾多錢人工啊？」（那薪金多少？）
我：「無人工喎，我去實習點會有人工啊。」（沒有薪水，實習那會有薪水。）
媽媽：「冇人工做嚟做乜啊？」（沒薪金為甚麼還做?）
我：「我報嗰啲都係實習生，全部都無人工架啦，我係要經驗啊。」（我報名的全都是實習生，全部沒薪金，我只是要經驗啊。）
媽媽：「冇人工你報黎做乜啊，你正正經經搵啲有人工既暑期工。」（沒薪金為甚麼報名?你正正經經找一份暑期工。）
我：「喺大公司既經驗好過搵錢啦。唉唔講啦，你都唔明。」

之後我有點不高興掛了電話，本來收到offer我是很高興的，但媽媽又覺得我只是在「玩」……我也想了想，是不是應該找有人工的工作呢？但副總裁說的工作內容又真的很吸引啊，我想其他工作一定不能學到那些東西啊。而且，那時我手上就只有這一個offer，其他工作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啊。如果我不簽的話，那如果真的沒有其他offer，那我豈非浪費了一個暑假？

於是，我還是決定不理媽媽，無薪也要簽。

第二天，我去到HR找X。

Rachel：我昨天問過Philip了，他說以為我們會聯絡你，他就不用聯絡你了……我想他們也沒有人會告訴過你合約內容，例如有多少薪水、假期和福利等吧？
我：沒有啊。（心道：吓，會有薪水、假期和福利的嗎？Job Ad 都沒有寫啊。）
Rachel：那我給你一點時間看看合約，你看完再決定簽不簽吧。

我打開合約一看，就見到一個對當時的我是「天文數字」的人工（比我畢業後在四大做審計工作兩年後的人工還要高啊！）。我還以為我看錯了。然後還有一堆醫療，牙科等的福利，那個程度的福利比我後來的工作還要好得多。

本身沒有看合約我也打算要簽，除非是有甚麼古怪的條款例如是要我貼錢打工吧……看了合約，就更加沒有考慮的空間！於是，我人生第一個在水印紙上的簽名就是在這份合約上了。

簽了投資銀行後一星期，我才收到半導體公司打電話來叫我去面試。我跟他們說，我已經和其他公司簽了合約。讀計算機工程的我，若兩間公司同時有offer，我應該是會簽半導體公司的，因為在我當時心目中，半導體公司比投資銀行出名。當然，或許我去面試了他們也不一定會給我offer。然後，也陸陸續續收到其他工作通知去面識。我才知道原來只是投資銀行面試過程非常有效率，加上他們大部份的實習生都是在外國讀書的，人家要時間安排回港，所以才一個月內便有offer。其他公司只是以正常的速度做面試，所以才比較遲。如果，當年快出offer的是其他公司，我現在的人生或許會完全不一樣了。簽了投資銀行實習生，也算是錯有錯著吧。

無論如何，我對當年自己簽投資銀行這個決定是無悔的。在投資銀行實習那三個月，學了很多我應該沒有機會學到的東西，擴闊了我對工作的想像，認識了幾位很有趣的朋友。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經驗，我後來才有機會加入四大做審計工作吧……所以，我人生第一個在水印紙上的簽名，同時也是改變了我一生簽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