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巧克力酥片:寫在飢餓與愛慾之間
我現在好餓,我餓得幾乎可以立刻開始啃桌子。
好吧,其實也沒這麼誇張,但我感覺到飢餓在我的腸胃之間徘徊,這件事情是肯定的,我把一包巧克力酥片拿來桌前,但我盯著它,卻感覺心底有個聲音對我說:
「不,別吃。」
我覺得要是打開這包巧克力酥片,我將會在今天喪失寫作的原因。
啊!巧克力酥片,我寫作的原動力,我情感的寄託。
聽起來好笑,巧克力酥片?!在本日工作時間即將結束前,我卻還沒有好好把自己安放在文字中,在空白文件中拓展出今天的疆域,我知道必須要,所以我抗拒誘惑,我抗拒飢餓,我抗拒那些讓我寫不出東西來的原因,不論多荒謬。
於是我把它擱置在右手肘的右前方八公分處,在眼角餘光的邊緣。
什麼是看的見卻看不見的東西?不是什麼友情,跟武藤遊戲得到的答案不同,我看見的是真實無比的巧克力酥片與熱量,但也看見了隱藏其中的陷阱。
別打開!它就是我的潘朵拉魔盒,我會寫不下去的!
惰性很容易被小東西挑起,尤其是那隱而不宣的「小飢餓」,在餐與餐之間肚子被挑起的小脾氣,此刻在我的腸胃間流竄,在我肚臍上下游走,勾引我的意志,我得召喚出所有意志力,才可以控制住場面,控制住自己的雙手不至於發狂地抓住眼角餘光的巧克力酥片。
我好餓,但我必須寫。
我不會說這是一件偉大的事情,但為了寫,為了多寫兩句話,這種與生理本能互相對抗的作風讓我覺得自己值得讚許,畢竟一但吃起桌上的小零食,我腦中所剩不多的自抑,將會潰不成軍。
想像一邊吃這有點苦甜的小零食,想像那鋁箔外包裝被我用剪刀緩緩地剪開,想像那阻礙我的小小錫箔與塑膠的複合材料在利刃下的無力抵抗,以及隨之而來的甜膩香味,幽微而深沉,勾起我的慾望。食慾與貪念會在心底交融,在我把那粉碎的、裹滿巧克力的碎片混著杏仁片一起倒入嘴中,鼻腔、口腔沾滿那深褐色的食糜。啊!我愛,我還要,我……,我將會喪失語言能力,回歸一頭動物的野性本能,在熱量與愛慾之間翻攪,在呼吸之間苟延殘喘,因為飢餓被填滿而狂野,因為慾望被滿足而性致高漲。
「我還要。」低沉而野性的嗓音如此說道。
再開一包!再開一包!
我將會毫無節制地衝向門外的零食櫃,在鐵架上攀附,如同錦蛇般纏繞,彷彿幾乎要碾碎這熱量的聚集地,我想吞下世間所有的甜食,我想吞下世間所有的慾望,我渴望滿足,我渴望那身體與外物摩擦、舔舐、攪動,直至化解兩者之間的疆界為止,我要!我要更多!我要吞下更多!
我呼吸,在飢餓與愛慾之間,在恍惚與窒息之間,在渴望與自制之間,在吶喊、渴求、乞憐之間,我想要,我想要更多!
我在腦子中吸吮那紅色包裝紙,用手指刮除殘留的可可碎屑,我的意識遠遠飛躍,把現實用力甩到腦後,在另一個世界用巧克力酥片達到高潮,在喘息之間忘卻自己的名,忘卻自己的生活,忘卻自己的意識。
「我是誰?」又有什麼可問的?我已達到至福的境界。
雙手在鍵盤上走著,感受荒野另一端的本我在遙遠的意識大陸上翻滾。
「他很幸福。」我這樣想著。
任由意識走過,任由意淫想像走過,任由欲求、飢餓、本能走過,我繼續端坐在此處,端坐在這張桌板前,讓雙手慢慢地寫著,寫下心中的狂野。
我在腦中經歷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