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之旅

20240320

來到荒遠的酒店，推開一扇窗，遠處傳來飛機噪音。獨自進入無人知曉的世界，亦不打算用手機與人時刻聯係。當一人在房間寫作時，墻壁，鏡子，聲音，氣味都會出現在他的紙頁。小説作者喜歡讓筆下人物保證所講的故事是真的。寫日記的人是否也可借此申明：我經歷的都是假的。

在鄭州街頭吃了燴麵，面與肉都差，比起洛陽與西安。陌生之地應少食或不食肉類。成都路上男子比鄭州好看很多。河南博物院與銀行等服務人員習用命令或反詰方式，直率但不懂修辭。逛博物館不必全看，時間體力有限。佇目在遠古石頭前，一時代爲何用石器冠名。想象沒有電，沒有金屬，沒有奇技淫巧，時代往前一直退，人類如何揀選工具，如何打磨日常用品，形成生活方式，舘中實物是好的見證。編程語言要最終編譯成計算機可懂的0和1，如此來想結繩記事或易經，可知古人同樣善於處理信息。

路上會遇到一個人，繼而再遇到他，幾次之後消失人海。所有短暫的緣分只能如此，無常總在。

20240321

此刻坐在機場候廳，沒有帶電腦，背包輕簡了很多，旅途中也無需顧慮看管它。但多年沒有手寫過日記，昨日寫寫刪刪一團亂，若要回溯寫作痕跡倒不失爲一物證。早上四點多覺得有點冷，看了幾次時間睡去。五點多起來洗嗽，酒店洗手間門把手壞掉，空的地漏散發出輕微異味。

鄭州邊檢問了很多問題，在護照上蓋章后放行，抵達新加坡自助刷證件即可通關，無需排隊等待。用英文問路，有時對方用中文回我。路牌，地鐵站，餐館名字等都有中文標注，但仍很容易分辨出此處是異鄉，語言文化的異國。馬路口衆人在等綠燈，只一白人男子獨闖過去。狹窄路口車輛會等行人先行。沒有看到過交警，極少人破壞秩序。李光耀説自己是中國人（曾經是），學了五十多年中文仍不夠熟練。母語會成爲本能，本能識別出同類。禮貌讓人謙抑，有時疏遠。與飛機鄰座的阿姨告別時，她説了謝謝你。之後出站一段路我們并未同行，保持適當距離，太近或許被人嫌惡。

牛車水街（Chinatown）兩位同行的中國男子在十字路口拍照，半小時後另一處遇到他們。背影看去一方有意無意傾貼對方。第一次看到他們時，已知是同性伴侶。旅途中會多次想到緣分，我們此刻的相遇是否有前因所成，而別離大概是緣淺，或為下一次種下因。無情來觀看，來來去去的人只是夢幻電影，能陪在你身邊的人他會主動走近你。獨自旅行在困境中體驗什麽是本與末，華與實，確認人生重要之事。

20240322

紐頓站下車，四處找不到飯店。去便利店買了午飯。後來看到路標，明白附近應有集中的餐飲店，只是我以在國内路邊尋找的方式才未找到。在AF買了一冊追憶似水年華二手書，三新幣。挑了几本免費的法語書，蘭波詩集及其他名作。

博物館看關於未來的電子影像，游客不時發出驚嘆。拍了一些照片，但心有悲哀。我不認同它追求的未來。電光魅影調動人的欲望，不停耗費人的精力在虛幻中執迷。道法自然，城市法不自然。現代都市不斷從他處吸血。人們樂此不疲縱情縱欲。

20240323

走路，不停在這城市行走。到公園処，日光傾城。城市路邊雖有防曬棚頂建築，卻不如家鄉沿路樹蔭走著舒服。在商場口等待片刻，然後穿上長袖襯衣進去，不斷冷熱交替，讓人極易感冒。買了麵包，吃日式的鰻魚飯，服務費與稅費已夠在國内吃一頓簡餐。菜單價格不是最終結賬價格，不喜如此方式，低價招攬高價結算終有不誠的意味。

素聞新加坡有嚴格的規矩，但在這裏很少看到管理執法人員，安保人員也不知在哪裏。乘地鐵無需安檢，車廂内人們安靜，無人飲食。電子屏幕無廣告，不像國内拉手上印滿商品圖文。即使有座位有些乘客依然站著，直到非常空時才坐下，更不可能看到人們搶位置坐。新加坡人口密度非常之高，但城市管理成本之低令人驚嘆，國内公共場所是十步一保安，處處警戒。

20240324

半夜喉嚨疼痛，早上開始有點發燒。訂的旅店非常貴，然而公共區域卻不能自由閑坐。也罷，又冷又吵不如在室外找一地方休息。難受了一天，下午在便利店買退燒藥。

20240325

三十多歲移居海外非常不易，水土不服是便宜説法。語言，文化，氣候，飲食，醫藥之轉換讓人處處被動。若無災難或大危機，移民是不智之選。成年人是對不可能事情不感興趣的，所謂不可能是沒有强烈動機去實現，沒有明顯利益可獲取。成年人會趨於穩定，寧可守株待兔也不主動出擊。

注意一個人希望被注意到，人之自我虛榮希望被肯定。在苦難中活著不易，在無事中活著亦不易。

人心天可憐見，愛一個人多想知道這世界不是假的，即使真的是假的，有他陪你一起度過也好。（我曾聽過類似説法，如今自我印證寫下。）

不同人生階段在意的事情不同，老者心態爛熟往事於心（有些人只是年齡在變老），看事物不再用銳利的單面去衡量評判。舒適比奪目華美重要，看書也喜歡字體大一些。成熟之人寫作不煽動情緒，記錄經驗，讀者若懂自有感應。西人寫書詳細紀實每一步驟，書本可作爲老師。中國傳統寫法精要，讀書時時讀言外之意。四書五經須師承受教。偉大的人會帶走一個時代，東方如此，西方其實亦如此，即使詳細備要下來。作品是人智之余，我們為偉大作品着迷，終究還是着迷有人的世界。

機場候廳又遇到曾住同一旅社的男子。彼此未打過招呼，與他飛往吉隆坡同一航班。書店前讀到緣分無需爭取。雖然巧遇終是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