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人生：詩人郭霖談《隱生宙》與母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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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四月的讀字書展，獨立出版社愛文社舉行了一場名為「他媽的人生」的講座，由愛文社的社長、同時也是詩人的黃柏軒，以及身兼配音員與詩人身份的郭霖，一同分享了他們詩集的創作歷程。

郭霖，本身是一位專業的聲音導演、配音員，像是傳說對決的「穆加爵」、音速小子「索尼克」、妖怪手錶「威斯帕」等都是出自他的配音作品。而今年一月，他透過愛文社出版了他的詩集《隱生宙》。

母親的人生 《隱生宙》的內在旋律

在這次與黃柏軒一起參與的演講「他媽的生命」，郭霖透露了他的詩集和他的母親有密切的關係。

郭霖的母親是本省人，在年輕時嫁給了外省家族，後因為觀念的衝突離婚，母親帶著一雙子女，從北部空軍眷村搬到了南部的高雄。身為單親媽媽，單親家庭會有的辛苦，他母親都經歷過。郭霖曾和母親開玩笑，說她這一輩子就是敗給了愛情。

郭霖的母親曾因為憂鬱症自殺過，曾經出過車禍、也曾狂吃爆肥，讓自己陷入更重度的憂鬱。甚至她還曾吸食過強力膠，讓生命更加沈淪。

在郭霖20歲後，因為孩子已經成人了，所以他母親也終於回歸生活一點，開始和另外一個男人談起戀愛，也開始想要做生意，希望能讓自己的生命重振旗鼓。

遺憾的是，郭霖母親新認識的男人士個賭徒，不但敗光了母親的積蓄，還頻頻向郭霖借錢。郭霖說，20到30歲是一般人最能賺錢的時期，但他那時把所有積蓄都奉獻給了母親，所以那段時期也是他很低潮的時刻。

在郭霖30歲的時候，母親離開了人世。郭霖說自己是一個連看卡通都可能流淚的人，但他在台北接到母親的死訊，坐高鐵到高雄的過程中，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異常的冷靜。他說，這有可能是出於自我防衛的機制，讓他當時不會過於不安或失控。

後來，郭霖是靠著戲劇的力量慢慢從低谷中走出來。而也是這段時間，他漸漸把過去那些人生低沈的經歷書寫出來，最後成為《隱生宙》的幾個篇章。

郭霖在回去修自己的作品時，發現過往在混沌時期寫的詩真的很黑暗。他說現在的自己已經無法再回到當時那麼黑暗的狀態了，所以在修飾的過程中，替每一首詩都點了一盞微光，讓這些作品不會那麼不可被閱讀。

混沌的時刻 在黑暗中看見微光

提到黑暗與光，郭霖回憶起他25歲時的故事。

當時他曾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喘不過氣來。他覺得自己明明那麼努力賺錢，但卻無法填補母親的債務坑洞。當時他對母親、對母親的男人感到憤怒。也生氣自己為何無法改變現狀。

當時他曾窮到身上只剩25元，想到超商買涼麵時，發現涼麵要28元。當時他就是這樣，連溫飽都顯困難。有一陣子適逢選舉，郭霖曾去選舉場當志工。當志工被發放熱騰騰的餐點時，他開始痛哭起來。

後來，他接到了母親電話，母親告訴他，說自己又欠了多少錢。聽到消息後，郭霖萬念俱灰，在深夜把車開到山上。當時他坐在懸崖上，往前一步是粉身碎骨，往後一步是海闊天空。

郭霖就在那邊坐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但在等誰自己也不知道。他發現自己也沒勇氣跳下去，顯然也不敢尋死。

後來是一隻瘸著腳的狗突然冒出來，來到郭霖身旁，讓他摸頭。郭霖說，在這座毫無人煙的深山，竟然有一隻狗無條件的信任他，願意讓他撫摸。

「他給我活下去的力量，他就是點燃我生命的那盞明光。」郭霖說，他相信在黑暗中是可以看到一點微光的。而這段故事，也成為了他書中的一個篇章。

如果我想念你

《隱生宙》是郭霖累積了20年的書寫，除了母親與自己混沌的時光外，裡頭也包含了他年輕時書寫的愛情與慾望、以及太陽花學運後開始關注的性別平權議題。

而眷村出生、高雄成長的他，很能理解父母兩方的歷史脈絡，知道兩邊為何痛恨彼此、知道彼此無法割捨的又是什麼，雖然這對小時候的他是一種拉扯，但如今他已經可以將眷村與成長土地的故事都寫進詩集裡。

演講最後，郭霖也朗讀了他獻給母親的詩作做結。

〈如果我想念你〉 

如果我想念你 
我會去你去過的地方 
聞一聞空氣裡 
你的花香 

如果我想念你 
我會抬頭 
用每一道來自你的光 
在天地沐浴 

如果我想念你 
我哼歌會有笑意 
滿滿地 
能滋養窗台邊的小枝芽 

如果我想念你 
我的文字會開始綿延 
自由去向他的目的地 

如果我想念你 
我就計算雨落在頂棚的聲響 
夜裡的百萬顆小水珠 
如何長途跋涉 
回到海洋 

如果我想念你 
我不停留 
不追蹤 
我要一切如常運轉 
生生不息 

我活著 
你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