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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筱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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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觀察:g0v 的嗨與鬆

瞿筱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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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0v 轉眼十年。

幾位老 g0ver 參與了尚未名之的發想階段,以及後續社群密集發展的過程,雖然近兩三年較少貢獻,十年週期觸發了一些對發起人的提問,我們都有一點感想和整理,ipa clkao Kirby 三人遂共寫這篇文。

文 / 瞿筱葳 (ipa)、高嘉良 (clkao)、吳泰輝(Kirby)| g0v 社群共同發起人(原文於 hackmad)授權 / CC-BY 3.0

g0v 的關鍵字「開放」

g0v 是社群不是團體,沒有固定範圍、沒有固定成員、沒有入會方式、沒有發言人、沒有單一領導人,以「任何人都可以參與、『沒有人』是萬能的」為號召,游擊式從 2012 年底開始運作。仿若網際網絡初始的自由想像,以及對中心化的不滿,號召了很多人。零時政府伊始,雙月黑客松,雙年一次年會,也許是大家對追求開放自由的信仰、加上堅實的社群運作方法支撐,得以循環至此。

十年過去,政治生態挪移,外在危機改變,注意力經濟細緻化,buzzwords 星移,人的位置與年齡也都不同了,此時再看這個充滿理想的社群發展,別有滋味。

草創時宣言中設定的社群幾個初步定調,是早期參與者們對極致開放、平等、群智無組織行動的素樸期待:

我們來自四方
我們多中心運作、打造自主貢獻文化
我們實踐公民參與,創造改變
我們成果開放,取之開源,用之開源
我們很歡樂,也想改變現狀
我們就是你

宣言首版寫就於 2013 年初第二次黑客松後,於 2019 修訂,兩波宣言都是多人以文字將當時社群氣氛的捕捉再現。這是台灣青年以開源方式參與社會議題的真實樣貌切面,宣言中沒有寫到黑客松、科技、專案等操作應用層面,讓關鍵概念主要圍繞著「開放」和「參與」。

十年來,「開放」也是推進 g0v 社群捲動參與的很大動力。

眾樂樂的力量,的確比想像中大。

看起來鬆,卻可能有效率。

為了避免「一人掛就全部掛」的單點故障脆弱(single point of failure),g0v 初始參與者也以多線方式大亂鬥至今。發起時希望維持開放的眾樂樂,而有了固定的黑客松、續以科技的應用進入了政治與社會,可能不只是為了歡樂,而是要精神與行動維持不死。

實踐這場起始素樸的運動,多來自開源社群的 g0v 初始參與者們形成粗略的共識,很自然地選擇了不成立組織、選擇以沒有範圍的社群推動、選擇持續維持開放(伴隨不斷地辯論社群自治如何實踐)。

期間衍生出以專案為形式的各項行動,在各領域乃至公部門形成連結、造成彈性、促成改變,是在與中心化系統抗衡出的結果。這看似緩慢而浪漫,但其實開放模式也已經在經濟層面改變結構的例子。

早期參與者熟悉 Open Source 社群運作的模式,而近年 Open Source 已經從愛好者聚集分享,成為資本市場上所認可的軟體公司拓展及生態系策略,從 2020 年至今兩年半,全球就有超過 240 億美金的投資[1]。在商業上的展露,也說明了開放模式不是家家酒,以及它的潛力。

開放的力量放長放遠在政治與公共事務上,會造成什麼改變,十年可能只是一個斷點。

g0v 社群文化一點觀察,關於 HOW

最近我們聊到,若加上十年時間變因,如何比喻 g0v 社群?

我們以水的想像為出發:如果有範圍的組織像是魚缸,會規劃養多少魚需要多少飼料,達成 OKR KPI 等等質化量化目標;那麼開源社群如 g0v 更像是開放的水域,維持生態是一個基調目標,維護的是開放性。如果狀況好,魚會出現、草會出現、水會匯流。水是開放的共感文化,魚、草、水則是各種造成社會影響力的專案與行動和社會能量,時間這項因素,在開放的領域,更有機會造成累積。

出沒 g0v 社群的參與者們,共同逐漸發展出一種工作方式,十年來愈見精進。這套群眾數位協作的運作機制大致是這樣:

  1. 嫻熟運用科技基礎工具共同工作:線上聊天室、即時共筆、程式碼共享造成可以一起做事情的環境。
  2. 不斷迭代的社群自治文化:積極參與者上百人乃至聊天室萬人的社群規模,以自治自主討論治理規則的方式,訂定了活動行為準則(Code of Conduct)、成果的開放授權建議、媒體受訪原則、社群媒體治理規則等。
  3. 跨域的參與:這已經是老梗,但就是最難的部分。跨域才有機會跳出既定框架,透過行動逐漸找到共識。

在這樣的運作機制下,群體從宣言層次進入實作面,社群的集體智慧也摸索出最可行的眾樂樂形式:建立常態(但不要太常)的連結。能跑多久算多久。

具體實踐就是雙月的實體黑客松(至今辦理第五十二次),和線上已超過萬人的聊天室(slack)。社群文化也在長達十年中,歷經各種衝擊與變化。

那些外在比較容易看到的成果:關於 WHAT

在這樣的常態連結下,協作的複利有可能逐漸產生。

大致機轉是,台灣一有事,g0v 社群的神經系統就會動起來。各種議題、人的連結、不同專業、加上程式碼的互相交錯碰撞,因為開放,有了重複運用再生的可能。

從早期監督政府為出發點的預算視覺化、開放國會等議題,到中國因素的反服貿超多專案與行動,重大災害的資訊整合,乃至民間自主議題涵蓋較新的議題有疫情支援、事實查核、本土語言、環保資料,也在農業、土地、文化資產、教育等找到新的切入行動,這些都有一定專注耕耘的團隊與卓越貢獻者。

High Agency / 嗨咖行動者

我們十年來看到,g0v 的參與者大多有著「先做再說」的精神,類似 High Agency 人格特質的概念(我們姑且將它翻譯成「嗨咖行動者」)。「嗨咖行動者」的特點,就是會用盡辦法達到目標,沒有什麼辦不到的[2]。在 g0v 社群中,任何可被分享、傳閱的資料、程式碼、內容,這些階段性的成果會被其他嗨咖繼續使用、擴充,以 open source 模式的貢獻與演化,形成「個體嗨咖行動者」所需的最基本正循環,同時也讓初始的目標被切小、更容易一起達到,因為有其他人一同努力。

例如,在政治獻金不數位也不開放的情況下,g0v 社群就曾經多點動起來,發起了眾人到監察院去申請紙本檔案後數位化分享。接著,把整件事變成了萬人參與的群眾外包「手動數位化」遊戲,取得財團與政治關係的完整資料,讓更多人做進一步政金連結的分析。嗨咖行動者不會坐等 5 年後監察院提供公開查閱系統,而是起身行動,直接參與、促成這樣的改變。

g0v 社群的開放與多中心,提供了嗨咖行動者建構各種新工具的環境,如前面提到的政治獻金數位化遊戲,讓更多的人(不自覺中)有機會成為嗨咖行動者,造成一種集體嗨咖的正循環。

黑客次文化在台灣的故事

但這微微違反一般習慣的開放協作方式,可以走這麼久,也許也是台灣特色。

國外的友人也常常意外台灣的公民黑客文化的蓬勃,他們的小眾菁英活動,在台灣可以變成大型公民參與。

也許是因為在台灣,受到開放而被吸引來到 g0v 黑客松的眾多參與者,是如此多元、議題強度高、且有行動力。開放的實踐,在台灣的群體中有機長成了次文化,也偶有滲透進主流文化。

而台灣真的是一個多事之島,沒有讓多元的嗨咖行動力太閒:事情一直來,人腦一直連結,就會生出創意、開始行動。十年來我們的觀察是,貢獻迴圈(contribution loop)會有機地視各種刺激而擴大;刺激增加,「嗨咖行動者」的集體力量會槓桿出更大的影響力,也長出了個別的行動故事。

這是一個故事很多的地方。也可說是一個黑客次文化與主流文化互相交往的濕地區。

但也由於分散性,媒體露出的永遠有限,只能聚焦相對少數的亮點。一但深入,會發現這是台灣能量的縮影。社群動能也會有高有低,需要各種醞釀。

嗨與不嗨,還是來松一下?

g0v 社群也不是烏托邦,有人的地方就有事。但十年是一個時間點,再思考一些新的提問。畢竟這是一個追求 democracy 也強調 do-acracy (開幹)的群體。

我們一些正在思考的提問,有些剛好是十週年時節碰觸到的主題,也在此拋磚,可以鬆散的松一下:

  • g0v 氣氛像是社會的鏡像,面對新的外在挑戰,是否能延續「台灣有事,g0v 就有事」,非組織的協作社群是否能有效地回應這些不同類型、急迫性的挑戰?
  • 黑客松在前幾年成為 buzzword,不同體質的松,鬆動了什麼?鞏固了什麼?而 g0v 版的開放性質的黑客松又黑了什麼?
  • 過去十年,開放協作的方法,主要由公民科技這支路線實作(所以專案偏向以科技解決公共問題),其他領域應用這些做事方法是否也能玩的出共好的公共性?藝術、教育、政府治理或其他領域的協作文化是有可能的嗎?
  • 社群的開放與去中心,是否會因為技術更迭而有新的方式更民主化?Web3 的工具是否能夠在民主實踐上扮演新的角色?Web2 讓數位協力加速,技術是否能找到曲速?
  • 黑客松很鬆,鬆實力是否也是一種台灣社會實力?

十年才拼寫得一篇長文,一起整理一下記憶與思緒。我們也期待不同視角的 g0v 觀察文與提問,會陸續串連出這個多中心發展的社群面貌。

我們的分享暫時到此,接著:

So, What are you hacking toda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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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1. 來自 OSSC 2022 年的報告: https://www.coss.community/cossc/global-vc-funding-into-coss-24b-raised-from-jan-2020-to-august-2022-3pc6 ↩︎
2. https://twitter.com/george__mack/status/1068238563660173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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