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漂流（之十六）

走了一天路，著實有點累，躺在床上精神還是緊張，睡不安。惦記著媽媽的檢測結果，一早起來就給W發信息。養老院大部分員工在年三十前放假回家，現在只有必要人員留守吧。疫情猝然來襲，人員調度一定捉襟見肘，估計W也忙。直到10點多，W才回信說有一個確診老人已經送醫院，媽媽的檢測結果應該沒有問題，這下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

週末孩子休息，T想去最近的商業中心瞧瞧，按圖索驥，找到錦絲町。坐地鐵到押上換乘，一出站，只見臨街公園裡粉嫩的一片，看上去像櫻花，走近看，還真是初放的櫻花。孩子興奮地拿出相機拍照，分享給朋友們。 T帶孩子逛購物中心，我在附近街頭散步拍照。錦絲町應該是悠久的商業中心，既有現代化的百貨公司，也有傳統的雜貨店。從街口看去，晴空塔就在眼前。公交站對面有雜貨舖、餐廳、咖啡店、遊戲廳，還有一家快剪理髮店——cut factory，玻璃門上貼著理髮1000元的廣告，這應該是比較便宜的。一個多月沒理髮了，還好出發前修剪過，現在雖然有些亂，但還不算長，還是回國再說吧。地圖顯示這條街叫北齋通，附近還有北齋美術館，應該是紀念葛飾北齋而命名的吧。一路發現好幾家雜貨店，其中一家有中式調料，立刻發信息給T，她說在KIT商場匯合。從商場出來，沿街仔細瀏覽，相鄰有中華物料店，水果蔬菜店，南亞雜貨店。與普通超市比，這幾家店面小巧，但品類獨特，價格實惠，附近居民一定經常光顧。我們購買了幾天的食材，乘車返回。晚餐後，我獨自沿鐵道邊小路散步，四木的街道真安靜，一屋建門口燈光稀朗，沒有列車經過時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還是繁華的市中心有吸引力，第二天週日，又去新宿逛街。我獨自去友都八喜，繼續尋找廉價膠卷。沒走多遠，花壇邊橫臥著一卷白布，細看，原來是露宿街頭的流浪大叔。寒風凜凜，身旁人來人往，他居然睡得安穩。早有所聞東京街頭的流浪漢，但像這樣眠於繁華街頭還是覺得突兀。經過一條小街，地下游戲機廳入口貼著醒目的紅色海報，上面用簡體中文寫著“中國加油！武漢加油！”，“撥開雲霧見天日，守得云開見月明！”再往前，就見到友都八喜新宿西口本店了。果然名不虛傳，這裡薈萃了全球最新潮的3C電子產品，為了全部呈現給顧客，友都八喜在這樣的黃金地段開拓了幾棟大樓展示商品。除了3C產品，還有儀表工具，玩具模型，食品酒水，文具書籍，簡直就是一個集錦化的購物城區。就是轉了幾圈沒有發現傳統攝影器材販售區，難道是全面轉向數碼產品了嗎。用谷歌翻譯仔細掃描樓層指南，總算弄清傳統感光產品在相機館的B1區。 B1面積不大，入口處有一長條恆溫展示櫃，裡面整齊擺放著各類膠卷、頁片，看得眼花繚亂，價格比Amazon高。往裡走，貨架、牆面掛滿了各種傳統暗房用具，竟然還有隻在教科書裡看過的遮擋工具、修相筆；最裡面的區域碼放著製劑桶，連整套的E6工藝藥液也有，這回真是大開眼界了。從友都八喜出來，又找到電器街里幾家聞名的二手相機店map camera、北村相機，北村除了二手相機，還有便宜膠卷，要不是T來信息催促，我一定再逛逛。

回到四木，T與媽媽通話，岳母告訴我們口罩、防護服都買不到，管制越來越嚴格，各路口都設置了路障，僅有幾家指定超市可以購買生活品，出門不但要登記，還限定時長。食品價格比平時高，蔬菜質量也不怎麼樣，超市限制人流，大家都盡量採購，所以要長時間排隊。幸虧店裡放假前準備的米麵油足夠了，蔬菜、肉類他們吃得不多，所以只偶爾出門購物，全部時間都呆在家。

新的一周開始，孩子又要上課了。從1月23日算起，武漢封城整整一個月，網課漸漸步入正軌，學校設法整頓開始的混亂，眼看疫情持續，大家明白了網課這種教學方式還會繼續。而孩子們一下子擺脫了平時的限制，個個如破籠的小鳥。在家時，我們用設置路由器防火牆的方式控制上網時間，在民宿，就無法任意調整房東的設備了。孩子瞅准機會就與同學玩遊戲，有時與同學聊天，她就得意洋洋地在聊天群裡炫耀吃過的美食，見過的稀罕事，而同學就自嘲快不記得奶茶的味道了。我在旁邊，一定念叨，外出就鞭長不及了，所以她總說你住院的那段時間最自由。

我們合計去淺草寺參觀，孩子要上課，雖然有課堂點名，想到要去淺草，T還是問孩子要不要一起。孩子忙不迭點頭。想想她獨自留下也會分心聊天玩遊戲，我也就沒說什麼。

四木地處都心3區周邊，就是乘地鐵出行常要換乘。出地鐵站，七彎八拐往淺草方向走，幸虧孩子的手機定位更準，少走了回頭路。沿路裝修樸素的傳統商舖星羅棋布，遠遠看到路口人群熙攘，估計就要到了。路邊一個玻璃牆面吸引了我的注意，走近細瞧是嵌入外牆的海鮮池，圓滾滾的河豚暢遊其中，再看招牌，原來是專做河豚料理的餐廳。開在雷門對面的黃金地段，看來只做遊客生意就賺翻了。我從來沒有吃過河豚，T也沒有，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嚐嚐。過街就是掛著大燈籠的雷門了，遊客沒有宣傳照片上那樣多，但也絡繹不絕，與雷門大燈籠一樣顯眼的還有身著繽紛和服的姑娘和少年。走進雷門，兩旁店鋪夾道，其間有一家星巴克，門口豎著一張新品海報吸引了孩子——以櫻花命名的星冰樂。買了一杯，急不可耐地拍照上傳朋友圈炫耀，收穫了一片罵聲，她故作平靜地抿嘴偷笑。寺院佔地不大，原建築基本上毀於東京大轟炸，再建的都很新，看上去與中式寺院沒太大不同。蜻蜓點水走了一圈，從後門出寺，街邊的各式店舖一家接著一家，這樣的市井才更吸引人。淺草不僅有傳統的商舖，還有像ROX這樣的現代化超市。 ROX售賣的商品種類齊全，價格親民，T在生鮮區選了梭子蟹、蛤蜊、嫩豆腐、餛飩皮、肉餡，此行真是滿載而歸。

回到四木，黃昏將至，路過一家福島米店，正好買袋米。我們輕叩店門，過了一會兒，一位老人家開門招呼。米店內陳設老舊，卻還整潔，頭上有個倒立的錐形米鬥，這東西有幾十年沒見過了。選了一袋櫻花圖案包裝的米，付款1800元。天黑的時候，外面氣溫更低，還起風了，窩在暖和的廚房準備晚餐，T略顯身手，不一會兒薑蔥炒蟹，豆腐蛤蜊粉絲湯就上桌了，剛買的米質量很好，燜出的飯也香甜，全家促膝而坐，疫情之苦暫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