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让自己和妈妈不再害怕爸爸这件事

放假回家了，有两周时间陪妈妈，她肉眼可见得很开心。我们聊很多事情，聊我小时候的事，聊她结婚时候和离婚时候的事，聊我为什么和家里孩子不一样，总往外跑这些事。很多时候我觉得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数一数二的妈妈，这样无条件的爱，健康的母女关系，无限支持和包容的相处方式，我肯定是被祝福的孩子，是被选中的，可以无所畏惧追寻自我，探索一切的人。

某天晚上我和妈妈聊起爸爸，正如我们以前那样。妈妈又一次说：“我觉得你爸爸不正常，让人害怕”，妈妈看向我的目光有可见的恐惧，一些被勾起痛苦回忆的无助，往常我听到这些只是沉默，或者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眼泛泪花，用同样的恐惧和她度过这个时刻。但是那天我好像突然想通了，冷静地问：“你害怕他什么？”妈妈说爸爸曾尾随她，也曾站在对面楼上，用射灯照家里。“他和你说话了吗？”我问，“没有，他看到我就跑走了。”我知道妈妈那时候肯定也怕得不敢面对，她怕的不是爸爸，是一个失意且不够体面的男人可能会做出的种种举动。“那他也不过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妈妈看向我，愣了一下，好像从没有这样想过。“他做的事儿根本不算什么，他连面对你都不敢，只是躲起来拿射灯照照窗户，你怕他干嘛呢？”我乘胜追击，知道这是让妈妈克服恐惧的最好时机。“是啊”妈妈点头，“其实你爸爸就是胆儿不大，我们打架的的时候他也不敢使劲儿打我，都是虚着劲儿打”。“对吧，他一个只知道听奶奶话的妈宝男，一个自卑的懦夫，能做出什么呢？有什么可怕的！”我眼睛亮起来，一个劲儿地鼓励妈妈，我太知道她内心的恐惧，那种来自一个顺从的，接收了传统男尊女卑教育的，常年被控制狂婆婆和妈宝男老公PUA的回族媳妇，对于父权和男性威严的恐惧。“就算他现在站在你面前”我对着空气比划，好像真有人站在那儿，“也完全没什么好怕的！”空气里的人对着一个支着胳膊挺着腰，眼睛亮亮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也缩了缩脑袋。

没有了，从这一刻开始，那个支配我童年噩梦的，在我熟睡的中午疯狂踹门企图破门而入的，在我已经有性别意识后脱下裤子打我的，在黑暗里露出坐着轮椅的半个轮廓呼唤我名字的，让我在少年时期无比惧怕男性且会对其产生窒息感的那个人的阴影，永远地离开我和妈妈了。

我已经是一个勇敢，能直面恐惧且捍卫自己和母亲的成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