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和這些年
寫在前面:
原本要繼續寫遊記的,但昨天看到寂然的一篇關於少女少男,在公眾場合說髒話的文章,頓時,勾起我國中時期,那些滿滿的感觸,像湧泉一樣,在心中不停不停地冒出來,難受得很,於是,想寫一下關於國中時期的一些回憶。
以前,我讀國中是有髮禁的年代,那是個相對現在來說,對學生很不自由的時代,服裝儀容不整是會在早晨升旗典禮時,被教官叫到全校面前羞辱一頓的,更何況口出穢言,是會被打巴掌的、還會被冠上「沒家教」的標籤,然後爸媽的臉都會被你一句話給丟光了。
先來說,我生長的家庭環境,是保守的客家農村,老爸在我年幼啟蒙時期,就常常警戒我,「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怎樣叫做不要亂說話、怎樣叫做小孩子只有耳朵和眼睛,沒有嘴巴,意思是,小孩子只能聽,不能有自己的意見。
對叛逆的我來說,很不服從,因為我常常講出一些讓大人會嚇死、心臟病會發作的話,那時候的我就好像〈國王的新衣〉裡的那名小男孩,每當我又不小心白目地講了實話後,老爸老媽總是在別人面前說:「童言無忌啦,小孩子隨便說的,不要當真。」
但口出穢言這件事情,是在我上國中的時候,才明白所謂「髒話」有一種可怕的情緒牽動的力量性。其實我讀國小時,就知道有髒話這件事情;但那些話對我來說,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因為家人從來沒在我面前說過,就算父母罵人,也從來沒用髒話罵過我和老弟。那時候講髒話的人,常常會被主流社會冠上不好的標籤,我小時候只要聽到大人罵髒話,我都很害怕他會殺我會打我會綁架我,就像電視劇中《驚世媳婦》和《斷掌順娘》裡的壞人一樣。
記得,國小五六年級時,班上總會有一兩個男生,總是用色瞇瞇的眼神看著正在發育的小女生,而那幾個男生就常常口出穢言,老是對女生講一些不堪的髒話和開黃腔,嚇死那些小女生,也剛好那些色瞇瞇的男生就是班上讓老師頭痛的人物,例如:和同學吵架、欺負弱小、嘲笑女生。
原本我只抱持著,道不同不相為謀,不去理會那些愛口出穢言的男生,只覺得他們幼稚到不行,反正不要惹到我和朋友,就好了。誰知,其中一個愛躲在樓梯底下偷看女生內褲的男生,像是中邪般,糾纏著我,雖然他沒對我口出穢言,但老是講一些和做一些讓我很反感的話語和行為,甚至還假借問功課之名,打我家電話騷擾我。當然,我沒向大人求助,因為覺得很丟臉,自己沒去招惹誰,怎麼會被這樣的流氓男生給騷擾,後來升國中,他竟然和我同一班時,我瞬間害怕到想轉學。
當時,年幼的我,對於會說髒話的男生,就冠上了一個「流氓」的標籤,就是因為那個男生給我帶來很大的陰影。升國中後,那個男生和我同一班時,我真的超級無敵害怕到極點,很怕他會對我不利,很不幸的是,國一和國二常態分班下,我處的那一班,是全校最愛打架和罵髒話的班級,也就是校長口中的「問題班級」。
天天都可以看到我們教室門口的走廊上,上演男男相殺;每次上課時,課堂總是上演師生辯論大會,男學生口出穢言的辱罵年輕的女老師,逼得女老師氣到哭;女學生口出穢言地嘲笑年紀大的老師,害得年紀大的老師差點高血壓發作。每次我在回憶這段國中生活時,覺得自己也太厲害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當然,我一位基督徒朋友,就被那些愛口出穢言的同學霸凌了,不只有她,班上其他乖乖牌都被霸凌;還有那位色瞇瞇的國小男同學,被霸凌後,只好加入跟著霸凌其他人。
那群口出穢言的「流氓」同學(不好意思,這邊請容許我這樣稱呼他們),在班上大家都怕他們怕得要命,畢竟他們連老師和訓導主任都敢得罪,而我,當然也是被他們霸凌的對象,因為我看不慣他們欺負同學,跑去打小報告後,就轉頭霸凌我,被各種言語和不堪的字眼羞辱、還有把我的書包丟在地上、把我的便當袋丟在垃圾桶、把我的桌椅弄不見(這簡直是日劇校園霸凌的情節)。
當然,我不退縮,他們霸凌我一次,我就跟老師告狀一次;他們霸凌我二次,我就再跟老師告狀二次,被丟的書包和便當袋,和課桌椅,我都默默地自己弄回原狀,還瞪了他們。直到他們放棄,轉頭霸凌我當時的基督徒朋友,後來朋友不堪受辱,和其他人排擠我和我疏遠,直到那個帶頭的黑道的兒子被記大過退學後,朋友們才慢慢和我恢復情誼。
當時,我真的超級恨那些愛口出穢言的人;但沒想到,我自己也會突然口出穢言。某一天國中午休時,我趴在桌上補眠,因為前一天念書念到半夜,累到不行。然後那些人趁導師不在,醒過來,發神經地玩弄我的頭髮,還笑我是「米粉頭」,一個就還好,不理他就行,誰知,兩個一起玩,我氣到不行,直接醒過來,飆了一句「客家髒話」(班上有一半同學是客家人),他們整個人愣在那,看著我的眼神像看到鬼一樣,然後我還繼續反擊說:「我還會說台語的髒話嘞!」
從那之後,他們對我的態度180度的轉變,他們會請教我功課,我也會熱情地幫他們,甚至藉作業給他們抄。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感覺原來說髒話,是有某種衝擊性的力量,尤其是對於不常講髒話的人,突然說出來時,那種衝突感更大!
當然,也只有那一次,失去理智在公開場合飆髒話;但,說真的,我私底下和朋友相處,也會不小心說一句「雪特!和wth」什麼的;但在公開場合或者是公開發表文章時,是絕對不會說的,並不是想要裝清高什麼,只是覺得我不知道自己會面對怎樣的人,要是我的髒話不小心傷害他人,或者因為我的髒話傷害了我家人,讓別人貶低了我的家人,我會覺得很對不起他們,就是一個自己良心過不過得去的問題,畢竟公開場合,面對很多未知的人,不想傷害無辜的人這樣。
以前工作的環境,全都是說台語的,常常會聽到一些髒話,說真的,一開始我真的很不習慣,他們看我不順眼、我看他們也不順眼;但漸漸相處久了,那些人的個性也摸透了,也不是挺壞的,就是比較接地氣一點,就是嘴巴得理不饒人,很直接表達就是了。於是我也不覺得怎樣了,那只是他們發洩工作情緒的一種方式,有時候,他們還會打趣的問我,客家話的髒話怎麼說,我還會跟他們開玩笑說:「我不會啦,我彈鋼琴的餒。」
有時候,我總在想,時代不停地變遷,每個世代都有自己獨特的文化,以前我年輕時,長輩常看我不順眼,我也看長輩不順眼;但總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他們也不知不覺發現了自己和年輕人有了代溝了,手足無措,但又不想放下當長輩的自尊心,只好說話嚴厲一點了。
我自己漸漸地成為堂姪子口中的:「姑姑」,也成為別人的長輩,他們三個小不點都讀大學了,三不五時他們在隔壁住家打遊戲時,會聽到他們在說髒話;但看到我還是很有禮貌地打招呼,甚至不覺得我是姑姑,是個姊姊而已。畢竟,我可是從高中就當你們的姑姑當到現在呢,看著你們長大呢。(我堂哥很早婚)。
總之啊,總覺得說話是一種藝術,溝通是一種學問。互相尊重更是一種智慧,沒關係的,我們都需要慢慢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