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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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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Day2:縣城獨有的粑粑

酉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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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時候在下一次回家時問遍長輩們的製作方法,在不久的將來,我也想讓蒿子粑粑從縣城流動到外地的餐桌上。

我的老家位於江淮一帶的一個縣城,那兒有一種獨有的季節性食物,主要的原材料——蒿子只在春天才茂盛生長。一到三四月份清明時節,家家戶戶開始手作蒿子粑粑,先採摘蒿子,再摻和糯米粉,麵粉,炒好的鹹肉,搓成扁圓狀,放去油鍋裡炸。這些是我剛剛搜索來的,事實上在此之前我並不知道需要加什麼粉進去,也從未參與過家裡製作蒿子粑粑的過程,更沒有好奇問過長輩們如何製作,去哪摘蒿子。18歲開始向小城外的世界飛馳,去離家很遠的西南上大學,每年回來的日子固定在寒暑假,錯過了春天和蒿子粑粑;又在疫情時來到香港,中港口岸關了三年,這三年裡我沒有回去過。仔細想了一下,成年至今只有那麼一次吃到了蒿子粑粑。那是疫情剛開始的2020年,本科的最後一個學期,學校不讓回去,我難得地在老家完整地過完一次春天。清明前和家裡長輩們一起去鄉下掃墓,坐在親戚的家裡,女性長輩們突然開始一起做粑粑。一邊聊天,一邊和面,捏麵團。我沒有動手參與,在一旁偷偷拍下她們靈巧的手。


要是有人問我,你真的愛吃蒿子粑粑嗎?我想我應該無法用語言表達出濃烈的喜愛,我甚至可能懶得用普通話向縣城之外的人介紹它。雲南有米線,江浙滬有青團,廣西有螺螄粉,這些食物早就傳遍偌大的中國,人在香港也能找到一家略微正宗的米線餐廳,但蒿子粑粑說出來誰也不知道,還可能會被問:粑粑是屎的意思嗎。在沒有離開縣城之前,這是每年春天都一定會吃到的食物,早已成了理所應當的習慣。家家戶戶做出來的蒿子粑粑有著不同的口味和厚度,有人愛放多一點辣,有人做出來的粑粑小了一圈。我每年起碼會吃到三種以上口味的蒿子粑粑,但很多年不吃其實已經快要忘記不同的口味是什麼樣。離開後我才慢慢意識到,蒿子粑粑帶來的味覺體驗,在縣城之外很難找到了。

有時會和媽媽開玩笑說寄點做好的給我吧,又擔心食物在運輸過程中早已變味,只好改口說下次回來再吃。但心裡也清楚地知道,對蒿子粑粑的渴望沒有到要特意回去的地步。這好像也是我和那個縣城的距離,在外這麼多年,我早就練就了本領——離開那裡的時候不會難過。今年春節在家停留一個月,寒冷的冬天快要把人凍住了,我穿梭在這個我長大成人的地方,觀察它被奪走什麼,又有什麼被留下。它在慢慢向郊區擴張,起更多的高樓和商場;從小吃到大的粥攤已經換了老闆,不再是以前的味道;以前愛去的書店和報刊亭早就關門大吉。縣城毫不留情地把我的獨家記憶連根拔起,但我知道,蒿子粑粑不會輕易地隨著舊樓書店粥攤一起消失,不管我怎麼來去,它都會在春天出現在家裡的飯桌上。

也許是時候在下一次回家時問遍長輩們的製作方法,在不久的將來,我也想讓蒿子粑粑從縣城流動到外地的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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