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湾(9)
第九章
刘悦地主一行回到了东郭乡,继续商量着办法,南苑乡的黄宝红地主说:“看来不上省城去是不行了,古知事明摆着不替我们说话。”
刘悦说道:“他借口老百姓的意见来打压我们。”
“如果我们能连通多数乡民,再去请愿,那他就无话可说。”桑布镇的老管地主说道。
“老管啊老管,你是不是活糊涂了,哪个穷人愿意义务帮富人保护财产呢?哪个穷人不想把富人的财产占为己有呢?”
“闲话少叙,我们准备人马去省城。”黄宝红说道。
“去省城!”众人都齐声表态。
最后,众人一致决定,由刘悦老爷、黄宝红老爷和老管老爷三人牵头,组织材料,筹集盘缠,下个月月底,上省城申诉。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过了一个礼拜,土地革新运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乡镇在县知事的倡议下,都成立了土改工作组,由贫苦的农民担任组长。工作组除了配合县公署宣传土地政策外,还有对不服从土改的地主进行思想改造的权力。
从此,轰轰烈烈的批斗会开始了,刘悦地主作为全县的反面典型,批斗得最狠,东郭乡的土改工作组将他五花大绑,整天斗个不停,在东郭乡斗完了,就押到桑布镇来斗,配合桑布镇的斗争形势。桑布镇土改工作组也将老管等几个地主,押到东郭乡去批斗,两个乡镇的土改工作组都积极地交流经验,看能不能斗出个花样来。
其实,东郭乡土改工作组成立得还是比较晚的,古知事为此还特意发文对东郭乡表示关注。当晚,一批特殊人员就秘密潜进了东郭乡,成立了土改工作组,又拉拢几个贫民来做组长副组长之类的职务。这批人连夜闯进刘悦地主的家,将他绑了起来,强行地进行思想改造。白天就押着他到处去给老百姓做检讨,自我揭发,晚上就轮流毒打他,要他交待自己所做的伤天害理之事,没有也不行,一定得说。刘悦受不了毒打,只得瞎编乱造,在批斗会上说:“我三岁就强奸了我母亲,五岁时就耍流氓摸了女孩子的屁股,十二岁那年,还打死了一只贫民的母狗,十八岁那年,为讨债逼死了一家五口人,最小的受害者连一岁都不到,还躺在母亲的怀里,都被我活活地逼死了。”
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听起来真的是惨绝人寰,所有愤怒的乡民都朝他扔去砖头和木棒。土改组的骨干们马上阻止这些行为,劝道:“虽然恶霸地主们无恶不作,但是我们是讲道理的,我们不能随便打人,更何况古知事下达了最高指示,要文斗不要武斗,以治病救人为目的,一定要做到以理服人。”
各乡的工作组骨干份子,都或多或少地混进了古知事的人。这些人哪里来?就来自县团总!是鲁呈祥精心设计的,他把二十多个团丁召集起来开会,对他们说:“从明天起,你们都带着秘密命令到本乡完成县公署布置的光荣任务。啥任务呢?以军代表的身份参加本乡土改工作组,指导工作组批斗本乡地主,当然是反对土改政策的地主。这几天,多数乡都成立了工作组,少数没有成立工作组的乡镇,你们回去后要第一时间成立,第一时间展开对恶霸地主的斗争。今后,你们职务的升迁,跟这次工作挂钩。”
由于有军方的参与,土改工作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很短时间就在全县如火如荼地展开。鲁呈祥看运动已经全面展开,地主们也开始俯首称臣,就发了一份密令,安排军代表返回县团总。
剩下的批斗,全是贫民们组织进行,这些已经成长起来的工作组成员,一旦政治觉悟高升,一旦思想被洗脑,批斗起地主来更是肆无忌惮。
终于,批斗会以南苑乡黄宝红地主的死亡而结束。南苑乡在贫民查嘎的带领下,不分日夜地对几个地主进行折磨,特别是黄宝红地主,是古知事在倡议书上点名批评过的,一定得把他斗得服服帖帖。
黄宝红地主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跪在地上求饶道:“大爷们,我服从土地新政,行不行呢?你们怎么说我怎么答应,好不好呢?”
“不行,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那要怎么才放了我?”
“要伟大的古知事发通告。”
“你再不老实,把你家里人一并抓起来斗。”一个瘪脸贫民狠狠地吼道。
晚上,南苑乡土改工作组组长查嘎主持会议,总结前段时间的工作,他说:“刘四和赵波这两个地主,态度有所好转,主要是黄宝红这个家伙,喜欢和工作组讨价还价,还要对他继续深入地批斗。”
“我们今晚就去他家,先要他老婆给我们做好吃的,完后再接着开他的批斗会。”瘪脸建议道。
“可是,古知事在倡议书说,只批斗思想顽固的地主本人,其家属一律不涉及。”查嘎说道。
“我们又不批斗他家属,只是讨顿饭吃,平时他们吃鱼吃肉,我们连碗白米饭都吃不上,难道各位心里不觉得堵吗?”工作组成员赵蛋振振有词地说。
“去你妈的,赵蛋,你一年上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没有饭吃活该。”一个叫大根的贫民怒恼道。
“不准闹分裂,这是给敌人可乘之机。”查嘎阻止道。
一行五六个人就这样进了黄宝红的家,没想到他大儿子阿东拿着刀,不准众人进屋,谁进屋跟谁拼命。可是工作组人多力量大,三下五除二就把阿东的武装给解除了。他们把阿东和他爹黄宝红都绑了起来,关在隔壁房间里。
黄宝红老婆和他儿媳彩云战战兢兢地给这帮强盗做饭吃,查嘎、赵蛋、瘪脸和一帮贫民终于吃上了香喷喷的佳肴,酒到酣处,赵蛋竟然要彩云来给他们敬酒。关在另一间屋子里的阿东,听到了这边的不祥,开始大骂起来。赵蛋一不做,二不休,把彩云抱到了桌子边,逼她敬酒又陪酒,还时不时动手摸她。坐在一旁的大根实在看不过去了,又骂了赵蛋一句:“你个遭雷打的,你这做的不是批斗了,是缺德的事了。”赵蛋听了这话,才松了手,其它几个贫民也劝了赵蛋几句,要他不要忘了斗争的方向。
于是在查嘎的倡议下,一行人专心喝酒,赵蛋的酒劲不一会就直冲云霄,他又开始对彩云说荤话。在一旁的几个贫民说了几句,他不仅不听,还发起横来,问他们的立场是站着地主一边,还是工作组一边。几个贫民看说不过他,就借故走了。只剩下查嘎、赵蛋和瘪脸三人继续喝酒,赵蛋干脆把彩云拉了过来,抱在腿上,跟她调情。彩云反抗不了,只得在他怀里哭了起来,瘪脸于是替彩云解围,要赵蛋放了她,赵蛋一看她这个哭样子,也没有了兴致,就顺手放了。谁知等彩云一脱离赵蛋,瘪脸顺势又拉了过来,说:“妹妹,我解救了你,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女人不作声,只是在瘪脸的怀里挣扎,尽力地想办法逃脱。正在这危急关头,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吓住了众人,原来是阿东挣脱了绳索,从里屋里走了出来。阿东顺手抄起了一把椅子,就朝这三个强盗人砸来。只见查嘎三人躲过飞过来的椅子,又操起屁股底下的板凳和阿东打斗起来,只几回合,就把阿东打趴在地上。正当众人放下手里的家伙时,只见黄宝红也从屋里晃悠悠走了出来,原来是他老婆乘机给他解了绑。可是黄宝红早就被工作组整得有气无力,连走路都左右摇晃,更不用说和工作组打斗了。
但是,左右摇晃的人,还是有做人底线的,那就是士可杀不可辱!只见黄宝红从腰里掏出一把杀猪刀,对着查嘎等人说:“你们再不走,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老家伙,啥时候有胆量了?”赵蛋突然表示不解。
“我们等着你跟我们同归于尽。”查嘎也表示瞧不起他的说法。
只见黄宝红猛地向前一冲,一刀刺向离他最近的赵蛋。赵蛋眼疾手快,躲开了黄宝红的攻击,和瘪脸共同制服了他。
被制服之后的黄宝红,躺在了地上,鲜血汩汩地朝外流着。查嘎吃惊地说:“谁叫你们把他杀了?”
“这,这,混战中误伤的。”赵蛋说。
“误伤的,我也不知道刀怎么就进了他的肚子。”瘪脸也一脸无辜。
黄宝红被杀之事迅速传遍了全县,古知事及时地发出了最高指示,凡是接受了思想改造,愿意以实际行动配合土地新政的地主,一律不再批斗;凡是思想改造不到位,或者还没有转变思想观念的,交由县改造办继续改造。消息一出,没有哪个地主还想继续被批斗,都纷纷递交保证书和拥护新政的宣言书。
紧接着,古知事又宣布解散土改工作组,派司法调查组进驻各乡镇,对前期批斗过程中出现的违法事件进行处理,坚决不放过借土地新政为非作歹的人。古知事对承审员王厚生及几个协审员说:“你们到各乡镇去,主要是把混进调查组里的地痞流氓给揪出来,然后判他们的刑。”
“以啥标准定身份呢?”
“以多数老百姓的标准定,不过这回一定要重视被批斗地主的意见,地主和贫民的意见,各参考一半,记住没?”
“记住了。”
很快,南苑乡的查嘎、赵蛋和瘪脸就被抓了起来。
最终,赵蛋和瘪脸被处决,查嘎被判刑,其它乡镇也抓了一批,判了一批。一场斗地主的闹剧就这样匆匆地结束了。那些贫民们又回到了往昔平静的生活,但对于古知事而言,却获益匪浅,所有被斗的地主,都乖乖地改变了主意,将多余的田地卖给了政府。
为了安抚那些不幸受伤的地主们,古知事派出了以崔石元为首的慰问团,到各乡镇慰问那些心有余悸的地主们。崔石元握着刘悦的手说:“刘先生,对不起了,那些个乡民没有正确理解古知事的文件精神,改变了工作的方向和性质,对此我代表县公署向你表示慰问,我们将对那些违法分子严惩不贷。同时,也感谢你通过这次运动,终于坚定了立场,支持县公署的土地改革工作,我代表县公署向你授予‘全县优秀乡绅’的光荣称号,希望你珍惜荣誉,继续积极配合政府的工作,为土地新政做出应有的贡献。”
崔石元一席话把刘悦地主说得不知是感动了,还是触动了,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流下了眼泪。好半天,才哽咽地说出了一句话来:“古知事说,要那些乡民文斗的,不要武斗的,为啥全是武斗呢?”
“老兄你知道的,这些乡民和那些议员们可不能比,议员们是秀才出生,认理,可是这些乡民只知道打打闹闹的,哎,古知事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尽是被这些胡乱生事的乡民给折磨的,现在好了,该判的判了,该杀的杀了,老兄你就安心地支持改革吧。”
“我支持,支持,只要不再让人来整我。”
“你放心,只要你始终站在政府这边,保证你平安无事。”
安抚完各乡镇的地主后,崔石元就回到了桑布镇,现在的土地交易所,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土地交易量呈直线上升,公署库房堆满了银元。古知事早就想好了这批财宝的去处,他没有打算将这批款项留着自己享用,他要把这些钱财全部捐献出去,捐给自己的上司和引路之人朱得志,以期换来更大的官位。
乌嶂县剿匪指挥中心,崔石元向古知事汇报这段时间土地交易所的收益。古知事对崔石元说:“从下个月起,所有公务人员一律加薪,科员每人加五块大洋,科局长每人加十块大洋。你去通知财税局长于圆美,具体事宜由他来操办。”
崔石元一边回答“好,好”,一边退了下去。他现在是个大忙人,几乎把古知事的日常事务全部代替了,还要负责土地交易所的工作,所以没有片刻的休息时间。谁叫他是古知事的心腹呢?能代替古知事的,除了他,还有谁呢?鲁呈祥是练武出身,笔杆子比不过崔石元,崔石元不仅读过私塾,还进商铺当过学徒工,经济算术样样精通,后来又进省城给几家洋行打过工,是名副其实的经济人才。
崔石元刚走,董瑞就从那边办公室里走过来找古知事,跟他商量修建洋楼的事情。自从藏娇楼变成了剿匪中心之后,各种机构都要办公地点,把个本来不大的小楼房挤得满满的。古知事于是想修一栋洋房,好让自己也享受享受,另外他还有一个计划,就是要董瑞再给他选拔培养一批优秀的美女,供自己享乐,所以这栋房子,肯定是不够用了的。
董瑞哈着腰对古德隆说道:“老爷,要修就要修大洋楼,把天下的美女都装进去,供您快活。”
“多大呢?跟紫禁城一般大?”
“您别说笑话了,我觉得至少应该跟县公署一般大。”
“好吧,随你去办,我只求速度,快快给我造好。”
“您放心,我这就着手去办,不出半年,我负责完工。不过为了洋楼的美观和漂亮,我要去一趟省城,找个洋先生来设计。”
“一切都依你的,你快快去办就是了。”
过了一个礼拜,古知事召开了县公署大会,会上除了总结土地新政的成绩,主要是商讨进行第二轮改革的事宜。由于土地改革惠及到了所有公务人员,所以大家对第二轮改革的热情明显高过第一轮。第二轮改革涉及到的是商业领域,怎样才能让全县的商户们积极配合县公署的政策呢?这次不能像上次一样,让那些地主们三番五次地跟县公署闹,这次先就给商户们一些好处,让他们也自觉地配合改革,但是,具体的措施如何定?这是个很恼人的事情,商业改革的本质是跟商户们夺利,怎样既把工作落实,又让商户们主动配合呢?
古知事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交给了曾家旺,谁叫他是实业局局长呢?
曾家旺好不容易把商业新政的初稿做出来了,古知事看了初稿后,对他说:“你先将稿子交给商会,看看那些商户们的反应。”
商会马上召集商户们讨论商业新政草稿,商业新政的核心内容就是实行市场准入制度,商户不管卖什么东西,都必须先向政府购买经营许可证,然后才能经营。这个制度等于是否定了商户们现在手头生意的合法性,因为,要想继续经营手头的生意,就必须向政府购买经营许可证。商户们看着这个令人怒恼的新政,二话没说就高度一致地否定了初稿。
曾家旺对德隆知事献计说:“要想让商户同意,必须制定一个对他们有利的政策,不然反对的意见太大,实施起来难度也就过大。”什么样的政策既对商户有利,又不损害自己搜刮民膏民脂呢?德隆老爷突然想到在省城经历过的一些规矩,那就是商品专卖制度。一个码头只允许有一个帮派销售大烟,另一个帮派要想经营,只能到别的地方再去开拓市场,如果硬要强行而入,那就是搅别人的场子,会被所有帮派声讨。
好,这个制度好,德隆知事心想,这个制度不仅限制了商户经营商品的种类,更终止了别的商户经营此类商品的权利,简单地说,就是每个商户都把某一类商品的经营权垄断了,这对于商户来说,不仅没有竞争的压力,而且有价格控制的主动权,这样的生意,傻子都会赚钱。
先向商户出售商业经营许可证,再向他们出售专卖资格证,就可以赚两次钱了,比刚开始的设想更完美。这都是商户们反对的结果,越反对,德隆知事的生财之道越完美,赚取的钱财越多。
在等待着洋楼竣工的日子里,德隆知事正式发布了商业新政的修订稿,这次的修订稿是经过曾家旺反复斟酌敲定的。
修订稿由曾家旺再一次交给商户们讨论,商户会长卢胜逐条对照以前的稿子,看哪些条款变了,哪些是新增的内容。
曾家旺等所有人都看完了,就对大家说:“各位,上次的草稿被否定后,古知事非常重视,要求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听取大家的意见,进一步完善制度。这里,我要再一次的强调,商业新政的实质,是政府帮助各位商户发展,不是跟大家争利,是在政府的管理之下,让大家有序地做生意,赚更多的钱。”
曾家旺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有的人不理解,问,我们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我们购买经营许可证呢?现在我来问你们,那些开布行的老板们,如果街面上突然增加了好多布行,弄得大家生意都难做,你们愿意吗?还有你们卖酱油的,如果别的商户用劣质酱油跟你们竞争,你愿意吗?所有这些不利于你们经营的现象,你们现在能够合法地解决吗?不能!只有施行了经营许可证制度,才能解决这些问题,所以,经营许可证制度,就是保证你们能够赚钱的制度,就是让你们能安心做买卖的制度。”
一席话把部分商户说动了心,有人开始认同这个道理,可是还是有很多商户不认同这种说法,一个比较公认的理由就是,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做买卖,没有购买啥经营许可证,不是也干得好好的么?
曾家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疑问,他装着不知道,继续说:“我刚才说的是经营许可证制度,现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县政府还出台了商品专卖制度,如果你购买了某类商品的专卖权,别的商户不经你允许,就没有资格经营此类商品,这个制度,是确保大家能够赚钱的制度,不过,要想获得商品专卖权,必须先买商业经营许可证。”
曾家旺说完,卢胜会长补充说:“各位同行,德隆知事要我告诉大家,商业新政是可以让大家发财的,政府是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对,绝对不会让大家吃亏。”曾家旺接着道,“为啥呢,因为新政实施后,就没有竞争的压力了,只要老百姓有需要,就必须到你这里来买。”
一席话把大家说得再也无话可说,最后,在卢会长的主持和协调之下,商业新政制度勉强通过。
古知事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把卢胜喊去,握着他的手说:“卢会长,这次你帮了我的大忙,你的许可证免费办理,你想经营啥商品,第一个来选择,你选择完后,剩下的品种再让别的商户挑选,对你,我们一不收费,二不搞专卖权招标。”
“谢谢古知事的关照,我会竭力让商会维护政府的威信的,我会把商会变成政府管理商户的助手。”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老兄,你选择专卖商品时,不要选太多,只挑一两样就可以了,不然的话,别的商户会发现猫腻的。”
“这个我知道,请古知事放心。”
在古知事的关心下,实业局成立了商业管理处,古知事任命郝富为管理处处长,专门向商户出售许可证和专卖证。
郝富是董瑞向古知事推荐的,他原是笕苾山上二当家的,因为跟大当家的合不来,就退了出来,这几年一直在家赋闲。
当上了商业管理处处长的郝富,对古知事建言道:“经商许可证和专卖证应该设定时限,过了时限,得重新购买。”
“你和我想法一样,不过暂时不要把这话说明,等商业新政全面展开之后再说。”
大家看卢胜会长第一个“购”了证,就陆陆续续跟在他后面来办理,商户发现来得越早,可供选择的专卖商品就越多,反之,来得越迟,可供选择的就越少越差,这更加刺激了商户的购买行为,前来办证的人更加踊跃了。
可笑的是,桑布镇最后购得专卖证的商户,购买的是“蓑衣”这一个商品的专卖权。因为在他之前,所有商品的专卖权都售完了。这个商户,只能在他的店铺,出售唯一的一件商品——蓑衣。不过,还有比他更惨的商户,那就是购买了商业经营许可证后,发现没有商品专卖权可买了,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开商店,但是不能出售任何商品。
也有不信邪的,一直呆在自家商铺里观望的,这些都是不相信政府权威的人。办理证件的最后期限一过,县警察局局长胡耀辉带着一帮人,挨家挨户查验商户经营资格,所有没购买经营许可证和专卖许可证的商户,一律投入大牢。
商业新政实施一个月后,各商户都获得了意外的惊喜,古知事果然没有骗他们,所有商铺的生意,都比原来好了很多倍,再也不用担心商品卖不出去了,再也不用担心价格不如意了,因为自己是独家经营,可以随时调价,老百姓毫无办法,只能花比以前更多的钱来购买。那些没有购买许可证而转了行的商户们,听了这些消息都后悔不已。那些违法经营被关押在大牢里的商户们,更是痛哭流涕,骂自己瞎了眼睛,跟政府作对,政府明明是替自己考虑的,而自己却不响应政府的号召,公然违抗商业新政。
正当商户们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之中时,郝富对德隆知事建议道:“老爷,现在可以走第二步了。”
“怎么走?”
“在各乡镇推行商业新政,各乡的商户虽然不多,但是加起来也要超过县城的。”
“好,现在已经有县城的大好局面,估计在乡镇推行也不难了。”
“不仅不难,简直就是太容易了。乡镇商户购买商品专卖权,我建议不以固定价格和先后顺序来定,统一在一个具体时间向全乡所有商户招标,价格高的中标。”
“好啊,你真的是个人才!”德隆知事忍不住夸奖了郝富一句。
事情可想而知,不管商业管理处到哪个乡镇去实施新政,全乡的商户们都热烈欢迎,积极配合政府,购买自己想要的商品专卖权。几轮竞争拍卖下来,一个乡镇比一个乡镇价格拉得高,商户们的热情也被价格拉得越来越高。
又过了一个月,全县商业新政改革完毕,所有商户都按步就班地卖起了专卖商品,轻轻松松地赚起了快活钱,商户们都说:“八辈子也没有遇到这等好事,没有碰到这个好知事。”
从此,商户们沉浸在轻松赚钱的美好日子里。
商业新政和土地新政相比,既顺利又平稳,捞到的钱财还比土地新政多,这下可愁煞了古知事,把这些钱放在哪里去呢?对,把准备送给朱得志的钱款,赶忙给他送去,朱大帅现在正在和另一个军阀打仗,缺钱缺得要命。
一个天高气爽的日子,古知事在公署里召开了大会,总结了前段工作的成绩,大力表扬了实业局和警察局,当然还有商会,会议要求公署各部门都要以商业新政作为工作的重点,教育局要编撰歌颂商业新政的教科书,民政局要以商业新政的名义去落实民政事务,司法系统要宣传因捍卫商业新政而涌现出来的守法好商户……
会议正开得热火朝天,突然大门被一个人猛地撞开了,原来是协警长薛贵,他扶着门栓高喊道:“暴暴暴,暴动了,乡民暴动了。”
警察局长胡耀辉神经质地跳了起来,对着薛贵说:“你喘口气再说,哪里暴动了。”
薛贵站好了身子,大家都把头往他这边伸了过来,听他向古知事和警察局长汇报:“从县城东南方向,来了数不清的乡民,手里都拿着家伙,听跑过来的乡丁说,是不满物价太高,砸了乡里的几家商铺,又来砸县公署的。”
“到底多少人?”胡耀辉追问道。
“起码是几千人。”
众官吏听了这个消息,都感觉世界末日到了,那成千上万的乡民,不要说砸烂县公署,就是把整个桑布镇踏平,也轻而易举。县公署所有的武装力量,保安团和警察局加起来,也不过百来个人,几十杆抢。
关键时刻,还是古知事表现得正定自若,他安排道:“胡耀辉,你派人把守好监狱,防止犯人乘乱造反。鲁呈祥,你把所有团丁都安排在公署,严禁任何人进入公署,违者就地枪决。”
又对薛贵说:“你带四个警员,跟着我,我们去见乡民。”
突然人群里冒出一个人来,对着德隆知事喊道:“这帮小民,用不着知事您亲自出马。等小的去对付。”大家扭头一看,原来是郝富,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还有这等本领和勇气?
“你?你去能行?”德隆知事疑惑不解地问道。
“知事老爷,商业新政是我具体实施的,此事由我引起,当然由我来收场。请知事给我一个机会,不成功便成仁,以谢知事您的知遇之恩。”
“好,郝富,我等着喝你的庆功酒。”
郝富给德隆知事磕了一个头,就起身出了公署,望镇头醯连河大桥走去。大桥那端的平原上,数千怒吼的乡民正向桑布镇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