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历史版本和 IPFS 入口查阅区,回到作品页
德爾塔
IPFS 指纹 这是什么

作品指纹

戏说历史话剧《护国忠魂》:歷史的火山(二)

德爾塔
·


第二部分:两朝脊梁的北洋与一代枭雄袁世凯

北洋,这个词儿在这部戏里出现过多次,那北洋又是什么?

北洋,首先是一个地理概念。渤海之滨,黄海之畔,同高丽相望,与扶桑隔海,是为北洋。

可北洋究竟不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

遥想当年,李文忠公李鸿章坐镇天津,总督直隶,兼着的一份差事,便是北洋大臣。在北洋大臣任上,他修铁路,开煤矿,办水师,建学堂。

那时候,北洋有中国人自己修的第一条铁路,唐胥铁路;

那时候,北洋有能与外人商战的五槽无烟煤,开滦煤矿;

那时候,北洋有时称远东第一的近代化海军,北洋海军;

那时候,北洋有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一所大学,北洋大学;

大清北方洋务精华,尽在北洋。

往事如烟,时至今日,这些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消散在历史的尘埃里,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故事了。

然而有些事,至今依然能令人闻之动容。

邓世昌,致远号穹甲巡洋舰的管带。大东沟一战,船少炮慢的北洋水师在日军速射炮弹如雨注的攻击中苦苦支撑,一时间旗舰定远中弹受伤,中军情势危急,邓世昌驾致远舰冲锋于前,以单舰吸引了日军注意力,救旗舰于危难之中。致远舰沉,邓世昌以“合船具没,义不独生”,蹈海殉国;

吴佩孚,这位能征惯战的名将下野后归隐北平。民国二十四年,日本策动华北五省自治,欲请吴佩孚出山充当傀儡,吴拒辞不受;七七事变后,日本又请其出任维持会长,又被吴严词拒绝,终被日本特务暗杀于医院;

同样铁骨铮铮的,还有丁汝昌,还有刘步蟾,还有段祺瑞,还有徐世昌……

这些人身后,都有着同一个印记:

北洋!

北洋发轫于李鸿章,权倾天下于袁世凯。李鸿章时代,北洋以一隅之力,搏倭人全国之师;袁世凯时代,北洋主力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又闪展腾挪以弱抗强,对抗日本,不失国格。这样的北洋,堪称两朝脊梁。

于大众而言,李鸿章的形象,近些年来已经变得生动丰富,渐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而袁世凯的形象,依然在历史的迷雾之中,不甚分明。

在这部戏里,我们也看到了袁世凯。

当了大总统的袁世凯。

袁世凯又是何人?

袁世凯,河南项城人。还是13岁孩童的他便写下了“大野龙方蛰,中原鹿正肥”,此志之大,几同于谋反;

1884年朝鲜甲申政变,驻朝日军意欲乘乱控制朝鲜王室。国王李熙向清军求救,年仅25岁的袁世凯身先士卒,与日军在朝鲜王宫内激烈巷战,一战大获全胜,日军不敌溃退。剧中的袁世凯,说道:“在朝鲜,我打的日本人丢盔弃甲!”那话语中的慷慨豪迈,真有如项城再世!

此后袁世凯在朝近十年,担任“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大权在握,俨然是朝鲜的太上皇。期间的文治武功,可以从李鸿章对他的评语中可见一斑:血性忠诚,才识英敏,力持大局,独为其难;

甲午败后,袁世凯练兵天津小站,师法德国,采用德军新式典操,军法严明,兵卒精锐,军势七千,号为北洋新建陆军。此后新建陆军由七千扩编为三镇,再扩编为六镇,此后天下精兵尽出北洋;

1899年,他巡抚山东,任内调北洋新军入鲁,平定境内义和拳乱。其后八国联军入侵,近畿震动,独山东不乱,可见其保境安民大才;

李鸿章逝世后,袁世凯继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又跻身中央,推行改革政策:废科举、督新军、建学校、办工业、创警察、兴铁路,可谓卓有成效;

武昌首义之后,袁世凯与革命党几番和战,最终联合北洋诸将,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可以说,民国建立,袁世凯居功至伟;

这些是袁世凯的光明一面,而他的阴暗一面,已经有不知多少人言之,这里便不再赘述。

那么,在中小学历史课本中大书特书,极言其卖国的“二十一条事件”中,袁世凯又是何面目?

我们先看看编剧先生的设计。

见到二十一条种种丧权辱国条款,痛心疾首的蔡锷蔡松坡将军,欲请一战,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而袁世凯则告知以中日国家力量强弱分别,与其现在与之死磕,不如卧薪尝胆,“埋头十年,与日本抬头相见!”

历史事实,与之相去不远。

而如果考校于故事,我们不难发现,在对待二十一条这件事上,终究还是袁世凯老成谋国,松坡将军,不免失之于血气之勇。

春秋时代,既有勾践灭吴之事。话说那越王勾践兵败,不得不委身于吴国,甚至身为吴王夫差的马前卒,而整个越国也成为了吴国的附庸——何等奇耻大辱!越王勾践如何?他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最终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是“埋头十年,与吴国抬头相见!”

国际社会弱肉强食,弱者不愿承认自己之弱,而幻想以弱胜强,殊不知现代战争已然进入总体战时代,战场上的争锋归根结底是国力的较量,如不苦练内功,不踏实的“举凡军事、政治、外交、财政,力求刷新,预定计划,定年限,下决心,群策群力,期达目的”,只怕越战越弱,止增笑耳。

或者退一步讲,就算彼时彼刻,民国拼尽身家,与日本殊死一战,又侥幸战而胜之,那又如何?列强环伺,觊觎中国者不止日本一家。民国此战之后国力必定大损,而日本不过是列强中实力吊车尾的一个,其上尚有英美德法诸国,届时此等列强或轮番或联袂来袭,民国能否抵御?

见识到“我国国力未充,目前尚难以兵戎相见”,而且愿意忍下“何等痛心,何等耻辱”,准备“埋头十年,与日本抬头相见”的袁世凯,亦可谓不世出的一世之雄。

而编剧先生胸中丘壑之二,亦可在这一段戏中一窥。

就是剧中袁世凯那句:“若是我处在你的位置,我会更激进!”

最是诛心之语。

古语有云,在其位,谋其政。袁世凯为民国大总统,自然不可能激于一时义愤,便为热血冲昏头脑。而蔡锷不同,他不在其位,不需要收拾轻开战端可能带来的种种后果。

往轻淡了说,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往戏谑了说,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往严重了说,这是格局狭小空谈误国!

然而,编剧先生终于还是不可免俗。

后期的袁世凯,已经流于脸谱化的独夫民贼,他后来与蔡锷的隔空对话,已然失去了此时此刻的大器格局,落入了个人恩义的窠臼。

这不能怪编剧,只因这个戏终究还是要公开上演的,总要付出些代价。明眼人自然会对袁世凯这种前后不一的异常状态感到可疑,对前事稍加分析亦可知编剧先生本意,此种安排又何尝不是一大妙处?

CC BY-NC-ND 2.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