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日記 | 蛻
前陣子在一棵大樟樹身上看見了一列等距排開的蟬蛻,上上下下交錯著,大約有五六隻。
朋友說蟬需要在地底下待好幾年,才能爬到樹上,準備執行生命中最後的任務——交配、產卵、死亡。
樹上的生命以天計、地下的生活則是以年計。
時間不是自己的。
震耳欲聾的知了聲是夏日的暗喻,然而,雌蟬卻不能發出聲音,是啞的。
生病的我跟雌蟬好像。
別人的「未來」以年計,我的則是以天計。
如果有神諭能夠告訴我我的任務是什麼就好了,也許如此,我才可以在匍匐的、暗無天日的生活中,期待破土而出的刺眼與驚惶,贖回初生之犢的無畏。
然而,此刻的我只能像小廢物一樣,在時間的迷宮裡打轉,把身體縮進一匙淚海,待烈陽曝曬,屍體便會結成一顆顆剔透的鹽,與卵一起掉進土裡,成為刪節號。
刪節號,把吃飯刪掉、把睡覺刪掉、把關係刪掉、把現在和未來刪掉,點、點、點、點、點、點。
蛻回母親那一再被劃開、縫合的子宮裡,貪婪地掠奪,如此積極。
:妳要把自己逼去哪裡呢?
:我感覺妳好像不是很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