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納木錯相遇的陌生人》（四）布達拉宮

第二天，她醒來時，看看手錶發現已經八時多。她沒有想過自己竟然睡到那麼晚。來到西藏之後，她從沒有一天晚過七時起床，更多日子是六時多就醒來了。

看完手錶，才驀然想起昨晚他躺在自己身邊這件事。他已不在她旁邊，也不在他自己的床上。

起床後才發現，原來他留了紙條給她。

「今天臨時被朋友約了出去，今晚回來再說。我記得明天出發去珠峰。」

那刻，她的心不知是興幸還是失落。

她決定不想太多，先去梳洗再說。

她今天要一個人去布達拉宮。

她想，他不是說過會與她一起出遊的嗎？

她隨即想起，他並沒有承諾過她甚麼，只是說過「看看可否同行」罷了。而她也記起，他說過他之前已參觀過布宮了。

在不斷這樣自我催眠中，她遊覽了布達拉宮。

不少旅舍中認識的旅友都對她說過，布達拉宮並不值得付費進內遊覽，因為門票太貴，而裡面值得看的東西又不太多，又不準拍攝。可是她相信一件事：有些東西一定要經歷過才可以批評。只有遊覽過，她才有資格去告訴其他人不值得付那麼多錢去參觀布達拉宮。

的確，布達拉宮外表很美。可是現在的布宮應是十七世紀重建而成的，一個木製歷史建築物開放讓那麼多人在內走動，並不妥當。同時，由於內部燈光很暗，基本上內部的設計/收藏品她都不是看得十分清楚。加上她對藏傳佛教的認識有限，所以她走完一圈後很快就離開了。

這時，她可以告訴其他人：除非你是對藏傳佛教有濃厚興趣的人，否則布達拉宮不值得付那麼多錢去參觀。

對自己的這份執念，她笑了。

看完布宮，她想著是否要去其他景點，還是就在八廓街逛逛算了。

因為珠峰團在第二天要一早出發，她想，當天還是休閒些好，還要往超市買些食品呢。

最終還是決定逛街算了。

她左逛逛，右逛逛，看看飾物、看看人、又往公園走了一圈，走到有點累。

於是她決定往旅舍附近的超市買點東西，就回旅舍休息了。

一邊逛超市時，她一邊想，他喜歡吃甚麼呢？然後就站在零食貨架前發了呆。

突然有人拍了她的右肩，她向右看見沒有人便立刻向左看。

是他。

「你在這裡發甚麼呆？」

「沒有甚麼啊。我在想哪一種比較好吃而已。你不是與朋友出外了嗎？為甚麼那麼早回來？」

「我只是收到訊息，有個朋友原來比我早來了西藏旅行，他今天要走了，於是便死命要我與他出去聚一聚。他現在已上飛機了。」

「哦，原來是這樣子。」

「他與我是中學同學，當年十分要好的呢，但出來工作之後大家就少了機會聚首。難得在拉薩相遇，我唯有捨命陪君子，一早起床陪他喝早茶。本來想與你先說一聲的，可是我見你睡得那麼沉，不忍心弄醒你。」

「我睡得很沉嗎？」

「這幾天我看你睡得最好最穩的一覺。」

聽到這句，她的臉紅了起來。

「我這麼多天睡得好不好你也知道？瞎說！不要說無謂事了，你要不要也買些零食帶去明天在路上吃？」

「你幫我選吖。我甚麼也吃。」

「你不自己選，來超市做甚麼？」

「來找你啊。你昨天說過你今天會來買點在路上吃的補給品嘛。我看你出外逛得也該差不多了，便過來碰碰運氣。怎知真的讓我遇到你。我是不是應該買張彩票呢？」

那一刻，她突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是不是因為今天走了太多路？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後便拉著他一起選了些食物。

離開超市後，他們在旅舍附近一間餐館吃餃子。

他替他倆每人叫了半斤餃子。

她小聲問他。

「半斤？即是有多少顆？」

「約三十隻左右吧，我猜。」

「三十隻！？那麼一斤不是就有差不多六十隻？！」

結果真的有五十多隻餃子出現在他倆面前。

二人邊吃邊喝啤酒，分享著各人當天發生的事。

「今天我見那個朋友，我們應該已有三年沒有見過面了。雖然彼此都在廣州工作，但總沒有甚麼契機約出來。」

「為甚麼約朋友要契機？想見，相約出來不就可以了嗎？」

「你不明白，我的朋友有家室，男人一有家室要單獨出外約朋友就很難了。就算今天，還是因為他的一家人出來旅行，他又住附近，才能竄出來與我見一個面。我之後還跟他的家人一起吃了頓飯。二人單獨談天的時間其實不多。」

「你倒說到家庭好像很可怕似的。」

「是很可怕啊。為了維繫一段夫妻關係，太多東西需要犧牲了。」

「但是你之前才說你會結婚生子等退休，做大家都在做的事。你說得那麼恐怖，為甚麼又要加入這個恐怖大軍呢？」

「因為大家都是這樣啊。」

她想，在他的成長中，被置入了「他的人生就該符合整個社會的期望」的模式。他從沒有想像過要/可以走其他路。

相反，在她的成長、生活中，幸運地父母沒有強制要求過她要怎樣。他們都只想她健康快樂成長。她在自己的身邊發現到很多「不走尋常路」的可能性。

而他沒有。

對他而言，她是一個不影響他「符合社會要求」，又在旅途上談得來的朋友。他的人生就是圍繞在結婚買樓生孩子上，他不會有心思做其他不同尋常的選擇。

她提醒著自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