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下那一件衣服｜我的爛泥造型

媽媽是個務實的知識型長者，家裡齊備最新期刊雜誌。發現好文章，她會剪下來給我思想教育。我也不是省油的燈。一邊接過剪報，一邊就在那裏揭開八卦雜誌。瞧我爛泥扶不上壁，媽媽也自覺心灰。

看八卦雜誌，我最愛看那些品評名人衣著的專欄。看著一個個騷首弄姿的潮流達人，給品評得體無完膚，被冠以時裝災難的駡名。不覺有種說不出的快感。

張愛玲有句名言：「最可厭的人，如果你細加研究，結果總發現他不過是個可憐的人。」我這幸災樂禍的心理，大概也是出於一份從小到大的自卑心。

最記得那年聖誕.....小學派對內，同學們都閃閃發光。人家不是公主風，就是粉紅系列。我呢？就只能穿著哥哥的舊衣服。躲在派對的一隅，鬱鬱地自慚形穢。

媽媽：開派對穿那麼漂亮作什麼？穿舊的啦，弄破弄髒也不用怕。盡情玩個痛快。
心想：娘呀！這是聖誕派對，不是泥漿摔角呀！我雖然粗魯，好歹也是個女生。別忘記，哥哥比我大十二年的。一個含苞待放的少女，穿著過時的男裝，可是難以磨滅的陰影啊！

長大後進入職場了，以為可以為所欲為了吧。沒料到，恆河沙數的潛規則，有如地雷處處。功高蓋主是死罪，鋒芒畢露是大忌。有幸遇上愛管閒事的女上司，更是如履薄冰。

女上司：你知道嗎？女人呢，是要電髮的。不然，就是活脫脫一個村姑。
心想：妳可知道我叫快樂村長？要是像你，我寧願做一輩子的村姑了。

這位女上司是典型歐巴桑，走重口味路線。一頭似捲非捲的「銹髮」，搭配突顯曲線的彈性彩色緊身裙。是沉悶辦公室裡的亮點笑點。備受注目，亦無阻她兼任服裝指導的理想。

女上司：你這套連身裙是怎麼回事，那麼短的，是改錯了嗎？
心想：這是本來的設計。需知道裙的長短，亦取決於四肢比例。我這裙子，穿在你身上，不就是長裙了嗎？

曾經有段很長的時間，我的衣櫥鞋櫃，就只有納悶的行政套裝和高跟鞋。為要保持專業的形象，出席會議簡報，大型演講。低調的黑色套裝，在我是一份安心。彷彿出了醜，也能混水摸魚，蒙混過關。我討厭成為焦點，可惜工作偏偏使我背道而馳。

有人喜歡備受注目，享受重點栽培的榮光。可惜我天生就是爛泥的料子。我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我以前的工作，雖然它曾為我帶來掌聲與認同。情況就如，有人覺得行政套裝好漂亮，好斯文。穿在我身上也很合適。但是，我就是喜歡自然隨性的簡約風。

咦，話又說回來了。或者，媽媽還是對的。

以我爛泥的本性。與其執著於別人的目光，活在鎂光燈下。不如放下那無聊的標籤，擺脫別人期望的枷鎖。真正閃閃發亮的，不是粉紅色的花邊，而是坦率自在的笑容。

一件輕便襯衣，一條隨性短褲，一對舒適小白鞋。就是我今天的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