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的情書」
一切正如你所見,我愛你,我很愛很愛你。這是一種我難以形容的愛。非要形容的話,愛你的感覺像愛祂,像為了活下去必須切開氣管插入呼吸機,像為了緩解焦慮的自殘。為什麼我那麼容易在你的鞭笞下默默流淚,不是因為需要忍耐的痛,而是在你傷害我的時候,我覺得你是光--你知道的,人眼在突然接觸光的時候會突然流淚的吧,那就是我的淚,對於閃耀的你流出的生理性淚水。 可是,我為什麼愛你?好奇怪。你明明那麼殘忍,你無數次嘲笑我長得不好看,我蠢,我貧窮,我庸俗的審美和品味,我身材不好,我容易在你面前勃起,我生殖器又不好看也不粗長--這些都是我此生努力都達不到你的要求東西。不,其實你不是在嘲笑我,你只是在平靜地敘述這些事實,像平靜的給別人講一個你覺得很好笑的冷笑話一樣,然後在我面前神經質地尖笑。你想要的只是通過這個行為來刺痛我,把你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你成功了。我常常在一邊想著「真有那麼好笑嗎」,一邊咀嚼你無意間帶給我的基於貶低的尖銳的疼。你陳述事實的時候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單純感,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你說出「何不食肉糜」的情景,就好比嬰兒摁下控制美蘇核彈的按鈕,你是純粹出於好奇和有趣。因此我不討厭你。反而,我從中察覺出你有一種中性的溫柔,你不帶有任何的偏見,我即使說我熱衷於偷竊並穿戴女性貼身衣物、我從妻子被強姦中獲得快感、我希望和怪物史萊克一樣的女孩做愛、我喜歡殘缺的人的創面、我無數次對尸體打手沖,你也只會像小女孩見到蟲子的時候先說一句「好厲害,沒想到真的有這種呀」,然後再說「好惡心」。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當著我的面說出這句話的樣子,深褐色的眼睛、塗著唇彩玻璃質感的嘴唇和弧度恰當的劉海。其實我知道你會說我討厭的,可是我並不因此受傷,因為我確實令人討厭。我只感到欣喜,被你討厭也只感到欣喜,因為你有如此的包容性,你並不真正的厭惡我,你說得「討厭」僅僅是出於「非我」。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最需要的是同理心而不是同情心。 你看過柏拉圖的「斐德若篇」,一定知道他認為「求愛者比被愛者更為神聖」吧,但我不同意。因為我和他說的愛是不同的,我對你的愛本身就基於不平等。你也許永遠不知道我在你面前是多自卑。那是從內心深處翻湧上來的自我否認,我甚至不敢說我愛你,啊,我這樣臭蟲一樣的、蛆一樣的人,怎麼有權利愛你呢。我知道這對你是一種褻瀆,所以我只能在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悄悄地說,我愛你。 所以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察覺我愛你。我不會像他們一樣大膽的述說對你的情感,對我來說那不是愛,那太淺薄了。我追求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而不是簡單的通過言語的自我滿足。因此我決定奉獻我自己,也就是無私地奉獻我的一切。「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每當我看到你憂鬱的臉,我是多麼想讓你快樂起來,可是我太差勁了,我除了我自己以外什麼都沒有,我也只能這麼做了。我愛你,我願意共享你不快樂時候的痛苦,所以請你盡情地傷害我、折磨我、凌辱我,對,給我造成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傷痕。你可以用你最喜歡的酸奶爆珠口味的煙燙我,你可以用你制服鞋碾壓我的手指,你可以用裁紙刀划開我任何部位的皮膚,你可以捆綁我囚禁我,你可以用任何手段欣賞我被生理慾望蹂躪的樣子;你也可以和往常對待垃圾一樣對待我、物化我,像廢紙一樣把我揉成一團然後丟進垃圾袋,或者像你對待鋁罐瓶或者玻璃瓶一樣乾脆利落地扔進樓下的垃圾分類處,沒事的,無論你拋棄我多少次,我不會怨恨你,我仍然愛你。 有人說我對你的愛太可怕,像狂熱信徒對待他們的教主。不,不是的,我從未把你神聖化,因為你並不完美,我知道你脖子上有頸紋,屁股上有生長紋,小腹有贅肉--我愛的是一個活生生的有瑕疵的人。但是某種意義上我的愛確實是宗教性的,畢竟對於接受我的愛,你什麼回報都不需要給我,我不需要從屬感和認同感,我只是需要一個地方妥善存放我的愛意,僅此而已。 啊。即使在末尾我也描繪不出我對你的愛,畢竟千年來主的愛戴者、先知的擁護者和其他蘇非主義者或者是哲學家都無法完整地述說,更何況渺小如我呢。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