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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土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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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局外人视角下的乌鲁木齐封城小记

西土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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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

在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从微博上看到了封城的消息,当然还有官方辟谣。当下我妈和我都很乐观,想着最坏的情况也不过一周的时间。晚上十点多,她还去取了电脑,以便居家办公。

也许是因为2月份已经有过一次封锁,所以我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次的封锁应该会人性化些,毕竟是有经验的,况且上次封城产生了不少怨言。事后想起,不免觉得可笑。

沸点

在刚开始的一周里,我跟我妈的通话内容还在聊0号病人是谁,对比北京、大连的疫情,并没感觉到生活上的变化,并不急于知道解封的具体日期,仿佛我们都是局外人,在目睹这一切发生在别人身上。我甚至曾一度坚信7月底肯定会解封,可能会有些许限制,但至少允许下楼、允许去超市,毕竟月底有古尔邦节。

两个星期过去,形势没有一丝好转,反而急转直下。 我朋友的妈妈接到了社区的电话,因为她在微博上问为什么疫情信息不能公开透明,为什么0号病人没有公布。这条微博被“自愿”删除了。我感觉2月份的痛苦记忆又全部回来了,因为转发了疫情相关的微博,我有两个微博账号炸了,而我朋友的舅舅接到了社区电话要求我朋友删帖。我不知道是应该为社区掌握了我们这么多信息而感到恐惧,还是该为我们微不足道的几条微博竟然值得社区专程打来电话而感到荣幸。

我妈的情绪随着封禁时间变长而变得烦躁,而我远在千里之外,无法给她一个拥抱。我告诉她,微博超话上有无数人跟她一样,感到烦躁、焦虑、愤怒,给她看超话里那些被贴满黄色胶带的大门,那些钉在家门口的地钉,那些喝药的视频。她有时还会问我,今天超话上有什么新消息?

第一个令我感到愤怒的微博是警察拿着喇叭对着穿白短袖的男人吼叫。即使他违反法律,警察可以拘留他,没有必要举着喇叭在他的耳朵边喊叫,缺乏最基本的尊重。警察问那个男人,“没有人管你吗?”,仿佛所有人此刻都是被管束起来的,即使封城,所有人都是作为自觉的公民待在家里,没有人应该被管起来。尤其是在新疆,人们愤怒的阈值被推的无限高,这些年来发生过太多突破底线的事,好像人们都习以为常,如果不是荒唐至极,甚至都不值得被讨论。不出所料,这个视频很快被清除,但已经引起了一波声讨。

后来的弹珠事件、产妇事件、微信群里的崩溃、深夜发药视频、被训斥的老太太、拷在路边的人们,一波又一波,整个城市正在失控,直到集体喝药视频被疯狂转发,达到了沸点。 我每天收到几十个赞,却看见我发布的内容被删除了,这是新常态。而正能量内容正慢慢变多,虽然大部分看起来就是做任务,但看到真实存在的人发自内心的写正能量内容,我还是很惊讶。他们也是被封闭了几周,生活也被打乱,即使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怎么能上来就质疑别人的动机?

攻陷

因为乌鲁木齐超话被限制,大量的id涌入北京、上海超话,甚至制造出热搜的热度,但是因为敏感,热搜都被撤下。敏感仿佛是所有问题的答案,被贴上了敏感的标签,就像是脸上被烙了贱民,公共场域里的你就是隐形的。在我的印象里,除了央视新闻和本土媒体,没有其他媒体派记者参与报道。这里真正实现了只发出一种声音,即使大量无组织的id试图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最终能产生影响力的也微乎其微,更多的下场是触发关键词,然后被删除。

夜间开窗大喊在武汉封城时候是解压,在新疆可能就是违法。

尾声

陆续看到解封的消息,虽然我妈还没能下楼,但至少是有些抓得住的希望了。

我作为一个局外人,无法扭转局面,甚至无法给我妈一个拥抱,在每一个跟我妈通话的瞬间,在每一次转发微博的时候,都有一种无力感,一种个体的渺小与脆弱,不甘心却只能等待转机。

前天在超话看到一篇帖子,大致总结了这三十多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荒唐事,最后希望大家不要互相遗忘。如果有人在此之前还浑浑噩噩,觉得为了维稳可以牺牲一切,可以不惜任何代价,那么至少这次的经历证明你我都是一切的一部分,随时都可能成为被牺牲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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