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尼泊爾偏遠山區的故事

電影《The Only Son (唯一的兒子) 》是荷蘭導演Simonka de Jong的作品，說尼泊爾偏遠山區的一個家庭的故事，他們先後共有十一名子女，有五名年幼時因病或意外而早夭，現在剩下六個。唯一的兒子Pema就是片中的主角，有三個姐姐兩個妹妹。大姐是唯一一個從沒有離開山區，很早已被嫁到鄰村，幫丈夫打理農地，生兒育女，是最傳統的生涯規劃。二姐年幼已被一個美國家庭收養，和家人的關係已非常淡，在電影中只在初段出現一次，便回到美國，再沒有再出現。三姐在年幼時一次意外掉進火爐，嚴重灼傷，被送到城市醫院治理，後來被一個荷蘭家庭收養。山裏的生活太艱苦，設施和配套都嚴重不足，Pema和兩個妹妹很小時已被送到加德滿都（Kathmandu）的兒童之家居住和上學。據Pema說，當日父親帶他從家裏走到加德滿都要步行一個月，他們村落的偏遠和與世隔絕，不是像我們這些城市人可想像和理解。他在兒童之家快樂地生活，努力讀書，漸有所成，可以想像他和父母已很少聯繫。但在他十六歲那年，父親突然來找他，要他準備回家幫忙，他們更替他找了一個女孩，回去後便可成親。對一個十六歲男孩來說，是有點不可思議，他自己當然不願，他有很多夢想要去追尋。不久他得到他二姐在荷蘭的家庭的幫助，能到荷蘭上大學，在新環境中，新語言，新生活，結婚的事他早忘記了。

到他十九歲時，突然接到母親來電話，山區竟也安裝了電話線了；於是結婚的事又翻出來，母親更出動最厲害的一招，說她自己身體不好，心常常痛，最後還補上一句，醫生說因為你不聽話！Pema知道母親的用意，但也擔心父母，後來和三姐商量，決定回家一趟，一家人已很久沒有一起，於是叫兩個妹妹也同行。影片主要拍攝這次回家之旅，他和三姐從荷蘭飛回尼泊爾，在加德滿都匯合兩個妹妹一起上路。今天已有小型飛機直入山區，但在下機後，依然要步行十天才可回到家！他們一行四人，雇用了導遊，因為山區易迷路，還有工人和驢子幫忙搬運，因為十天旅途上，不會有餐廳酒店，所有東西都由自己帶備；再加上攝製隊和器材，簡直像行軍一樣。而沿路的風景，美不勝收，正好以「無限風光在險峰」來形容，搶去不少眼球，觀眾都很快忘記了他們此行目的，但回家以後，那位母親得快便再提醒我們。

影片標榜的是傳統和現代的衝突，但除了Pema和父母一兩場的對話外，況且亞洲人普遍分尊卑，即使意見不合，父母子女也不會太過火，亦可能有攝影機在旁，大家也略為顧忌。後來大姐跟Pema 談了一次，大姐是一直住在山區，很早已嫁了，這次弟妹回來，她特別回娘家一聚。兩姐弟的談話，其實像兩母子，兩代人的思維，兩個不同的價值觀，是顯然易見的。其餘時間，也許是他們真的離家太久，他們更似是到訪的遊客，因此他們穿起傳統服裝來，觀眾很易代入，以為是自己親歷其境，而個多星期後便回到原來的生活，甚麽衝突也好像遙不可及。影片在父親送他們到上機的地方看着兒女離開而作結，只是Pema旁白說他暫時努力學業，畢業後也許留在荷蘭發展. . . 事情並未完全解決，但我相信觀眾大多數滿意Pema這個決定。影片的製作是非常專業，捕捉山區的風景，美得讓人透不過氣。然而在這個異國風情的包裝下，內容便略嫌貧乏。

第一次看時，真的被那些山區美景吸引了，忽略了一些文化的問題。不過，亞洲地區的思維，又好像是差不多，總有點重男輕女，而農業社會中，土地是命脈，世代相傳，而且只傳男丁，所以問題始終會浮現。父親曾經領着Pema看看祖先留下來的土地，一大片一大片，是歷史，也是承傳，如果Pema不回來承繼和處理，便會落到父親的兄弟，甚至其他族群，永遠失去。但對一個在城市長大，大學畢業的年輕人，選擇放棄土地肯定十分容易。他在父親面前沒有說出來，但我們意會到。

後來，他跟大姐的交談，顯示了兩個不同的價值取向。大姐要為丈夫的土地和事業作貢獻，要做個賢妻良母，於是準備要生十個八個小孩，一來種田和家事需要大量人手，二來山區資源貧乏，遇到疾病意外，小孩未必能長大成人，因此多生幾個，有些保障。這種思維，我們可以理解，但不一定認同。Pema最後也叮囑大姐不要過度生育，弄壞自己身體。不過，我相信那只是他們雙方眾多分歧的事情中，其中一項，最後，誰也不能說服誰。

今次重看，竟然多了一份唏噓，不竟已經過了十年，Pema應該已經大學畢業，究竟他留在荷蘭發展，還是帶著文憑回到山區呢，的確引起我的好奇。

「請用文明來說服我！」但文明又是否足以說服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