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味道

雖說天生對氣味敏感，卻一直很難形容那男人身上的味道。泰半不用香水。明明抽了一整晚的菸，卻絲毫沒有沾染上菸味。更精準地說，不是熟悉的菸味。

啊，是那個吧。

每次他要抽菸的時候，總見他從兜中掏出菸草，在菸紙上仔細倒入一定份量，再熟稔地捲起來，最後用舌頭濡濕菸紙收尾。身邊抽菸的朋友少，每見一次手捲菸都感到好奇，像在進行某種神聖儀式似的，執行者和觀者同樣入神，不敢說話深怕打擾。

「每抽一次菸就要捲一根嗎？」我問。

『是啊。』他答。

我好奇，「不會很麻煩嗎？」

『不，』他頓了頓，『應該說是習慣。』

不曉得那是不是配方的菸草，味道意外地不讓我討厭。

和男人的談話大抵都是90%英文夾雜10%的日文，雖是用著英文文法，隱約還是感覺得出日本人的委婉及收斂，許許多多的禮貌和再三思索。我的日文程度淺薄，但是對於這點文化認識還是多少有的，畢竟也不是什麼都能躲在禮貌背後。當日本人想讓你明白的時候，那種刻意的以退為進，就要看你閱讀空氣的能力有多高深才能理解了。疑惑的時間多，久了也懶得問，一概以笑帶過，像個國中生似的怕事。

從日本回來後又是臥病又是發懶，總算也開始整理行囊收心。習慣性嗅了旅行時穿的線衫，意外發現那男人的味道。好像是某種很乾淨的衣服洗潔精味，很仔細聞還會發現幽幽地混雜著一點菸草香，一點酒精的酸味。非但不難聞，我竟然覺得這樣的組合有點高雅，或許可說是我印象中的東京。

很抽象嗎？那麼就容我以幾個字簡單說明吧 。這味道就叫做「別給人添麻煩」，又或者是背後隱含的「不想給自己造成困擾」。

你懂了就懂，我想他們也需要你的心領神會。你不懂的話也無妨，反正他們大概也無法容你走進他們的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