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海的詩】旭海

旭日升起的地方

吹砂靜靜掩埋半邊的小漁港

海是最會玩堆沙的孩子

幾個師傅在給新船做打磨

打造船頭的置物櫃

膠筏的木頭船身簇新

像還沒受過傷的少年

杵在工匠身邊

沈默是唯一能協助他們的工具

往往休息時刻

較年輕的草莽工匠拋來一句：

你從花蓮來噢，一路騎下來？

像順手將一把鎚子拋接給同伴

他說起頂落山風的路

語氣釀著鹽與沙

港邊只有風在絮叨

時間幾乎是不被人發現地

躡著腳經過他們身邊

走完這座小港只要那麼幾步

走著走著人就老了

孩子茁壯

日日酸疼的肌肉凋零成養分

養大了的人，開始拿起錘子和磨砂機

為這港再造一艘新船

能這樣在枯竭的海裡

再捕撈起自己一家的希望嗎

海只是默默耕耘般

將沙、石塊和曾有的海岸

堆進一座港的臂彎

水泥堤防無法沈默的

由沙灘來承諾，來堆建

像過去幾百萬年那樣

風吹走了溫熱日光的午後

兩隻分工般各斷前後腳的狗

趴臥在進港路上

在路人身邊磨蹭

寧靜中彷彿忽然聽見什麼

站起三隻腳望向路口

像護著港

也像被港擁抱

也像一座小小的港

用背影朝我凝望

＊記屏東阿朗壹古道旁，旭海小漁港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