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盒堆裡做道場的吃飯經歷

外面的百貨大樓都快玩膩了，就我能探索的範圍。這一層的櫃員幾乎都認識我，問東問西很麻煩，下面一層是精品，都是些我不感興趣的東西，也不敢靠近。上面似乎還有兩層，可以搭電梯，也可以走樓梯，與其說我是感興趣那些商品，不如說我喜歡走來走去這件事本身。但是這讓我變得很可疑，雖然現在想起來，一個重複出現的小孩有什麼可疑的，是可憐吧！我就只能待在櫃台後面的倉庫裡，把自己隱藏起來。儘管隱藏不了多久，就會有人趕我出去玩。我只能把吃飯的時間延長，好在裡面待久一點。

那是一個櫃台後面的倉庫，用鞋盒堆疊起來的空間，從左右兩邊延伸開去，一直通往外面那個乾淨整潔的男鞋櫃台。回到最裡面的角落，有一張白板，上面鋪了幾張報紙，墊在一堆空鞋盒搭成的立方體上，就形成了一張飯桌。有人吃的簡單，跨一個板凳就夠了。板凳也是鞋盒做成的立方體。媽媽在外面當櫃員，我在裡面吃飯，有時搭配寫一下功課。

吃飯時間有限，需要輪班。我吃得極慢，一開始跟媽媽一起吃，後面就不得不跟阿姨們一起吃，接受各位阿姨的半路捐贈，結果吃得更慢。等阿姨們全都吃完了，我總算可以獨自享用這個散發著新鮮皮革味的立方體空間。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露營的概念，也不知道帳篷的概念，但周圍被鞋盒包圍，一直堆到頭頂上方的天空，那種狹小又安全，還帶著一種身處異度空間，非日常的刺激感，對小孩來說，那是跟在客廳搭帳棚相似的感覺。為了那一刻的寧靜和刺激，我總是把飯菜咀嚼到極細，方才吞下，或是把送入口的每一匙，都篩減到最小。有遲到的阿姨風塵僕僕地進來，見到我，大驚說：怎麼還在吃？媽媽在外面探頭進來，也跟著皺眉：又在磨洋工了！

那時候就覺得，要扮演活潑好動，吃飯俐落的那種小孩，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