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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kingM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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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魚竿,我的魚

LukingM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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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樓臺,地上濕濕的,這是雨水吻過的痕跡。空氣也是濕的,霧氣翻湧。遠處幾個人,消失在小樹林深處;再遠處,幾棟高樓擋住了視線。

有一個故事。

釣魚曾經是我的愛好,現在也是,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父親年輕的時候很喜歡去釣魚,不論是天晴下雨;哪怕有是颳風打雷,也總會有不少的收穫。因此,鄰里鄉親跟著吃了不少魚。

父親的魚竿,是一種大拇指粗的不知名的實心竹子做的,一丈有餘。我很奇怪為何它耐得了七十斤的重量——父親釣到的最重的一條魚重量如是。父親的魚竿,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和家裡的木漆傢俱一樣的棕黃色,是稻穗的顏色。

「清風拂來,水波不興」。幾個字痕跡模糊,是刻上去的,但所幸還見得幾字;一側小楷書有「中華民國二十九年」。父親從不提起這只魚竿的來歷,他只時說,「這東西總有一天會傳給你的」。

受父親的影響,我很小開始釣魚,並且在18歲那年接過了父親的魚竿。父親從來沒有告訴我怎麼去釣魚,為什麼要釣魚,他只是說你自己去釣,自己去找釣魚的地方。

「不要問我,也不必問我」。

18歲以前,我所有的釣魚活動都是單一地打發時間,其實是在玩水什麼的。我自以為聰明:河裡的小魚小蝦下去摸不得了,幹嘛非得去釣呢?

我一直是一個人去河邊釣魚,或者說一個人玩耍。

很奇怪,父親的魚竿,很重,拿起來很不方便。起初,我拋鉤時非得用兩隻手不可。出於蹩腳的技術,我常常鉤住了衣服,或者把線纏到一起。沒人幫助我,父親說你自己你得找到釣魚的狀態。

後來,長大了一點,沒有那麼頑皮。我去釣魚,其實就是傻傻坐在那裡。魚餌很簡單,小蟲子、水草甚至是泥巴都可以是我選擇的物件。我是從不花時間去尋找魚餌的,在我看來,除了坐在魚竿旁邊,一切都是多餘的。

鉤拋到水裡以後,什麼都不管了。坐在地上也可以睡著,可以夢著跑到草地上去打幾個滾,或是吃著母親做的飯。當然,魚釣了無數次,毫無收穫。對於我的表現父親似乎從不過問,他只是說你用心釣魚就好了,其他的都不必管。

我早已習慣並且愛上釣魚時神遊的狀態。後來釣魚,我覺得其實沒必要有實在的收穫。那一天,我依舊是坐在河邊,而且是坐在下了雨沒有幹的草地上——母親從不責備我弄髒了褲子,因此我也毫不顧忌。我就閉上眼睛,什麼也不去想。

我用耳朵去聽,呼吸聲慢慢放緩,感覺自己是在彈奏一首曲子,只有自己懂的。後來聽見了風吹的聲音,聽見了水波的聲音,我在藍色的多瑙河,月亮從湖面升起。河面,藍色的水霧濛濛;月亮上,藍色的歌聲渺茫。我醒的時候,是被父親的電筒光叫醒的,他什麼也沒說。

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是覺得那種狀態很享受,那就是我要的狀態。

從那以後,我便開始閉著眼釣魚。起先我只是在釣魚的時候才閉眼,後來走的路熟悉了我便走路也是閉著眼睛。走路時母親總是誠惶誠恐,擔心我跌著了或是給車撞了。

母親拗不過我。

釣魚瘋狂的時候,我幾乎是每天都被父親打著電筒找回家的,後來母親抱怨說我不務正業,父親對此還是一言不發。他只說你別睡著了掉在河裡就是了。

漸漸的,我發現,不光是在河裡,其實只要是有水的地方,都是可以釣魚的。家裡的水井、山上的水缸我都有去過,後來我索性拿著父親給我的魚竿,在家裡的衛生間蹲了一個下午。母親焦急得說這孩子現在是怎麼了,真是越來越奇怪。

雨後,我也會在路邊的窪地呆上很久,我去釣我的魚,從不會有顧忌。但是認識我的路人會問我是不是心情不好,不認識的應該會說我是瘋子。只不過也許是因為父親的原因,他們沒有說出來罷了。後來,身邊的人習慣了,看見我了什麼也不說。

相反,父親對於我們狀態似乎越來越滿意,他笑著給了我一張車票。

現在的我,在外面。沒有水,沒有父親給我的魚竿,可是我依舊想要我的魚,我相信自己的技術並不差。

前些天,我嘗試坐在湖邊釣魚,一直到深夜,後來被保安抓了回去。同學說你壓力大就去找人說說。他們什麼都不懂,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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