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尔特·布兰德的奇异之旅：从全球概览到核能

编译自2009年，Yale E360上一篇采访斯图尔特·布兰德的文章：Stewart Brand’s Strange Trip: Whole Earth to Nuclear Power

当《全球概览》的创始人拥抱核能、转基因农产品和冷却地球的地球工程计划时，你知道环境运动已经发生了变化。斯图尔特·布兰德在接受“耶鲁环境360”（Yale Environment 360）的采访时，解释了四十年的过去——以及全球变暖的到来——如何改变了他对绿色的理解。

斯图尔特·布兰德的《全球概览》帮助塑造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环境意识，成为反主流文化和回归大地运动的圣经。作为一个兼收并蓄的信息纲要和创新、环保生活的“工具”，《全球概览》反映了布兰德的生态学和技术的兴趣，预示着旧金山湾区计算机和绿色文化的崛起。

20世纪70年代，布兰德创办了《共同进化季刊》，继续探索环境问题以及个人电脑和基因工程等新技术的兴起。在撰写有关计算机和太空殖民地的书籍期间，布兰德曾担任加州州长杰里·布朗的顾问。20世纪80年代初，布兰德与流行病学家拉里·布利尔（Larry Brilliant）共同创立了“全球电子链接”（The WELL），这是互联网出现前的早期电子社区，拉里·布利尔后来成为谷歌慈善部门的首任主任。

近年来，71岁的布兰德开始反思他早先对核能的反对，并开始接受基因工程、地球气候系统的地球工程，以及传统环保运动所痛恨的其他问题。他的这种思想演变促成了他的新书《地球的法则》。

布兰德在书中呼吁迅速部署新一代核电站，以应对全球变暖。他认为，技术进步使核能更加安全，与燃煤造成的破坏相比，核废料带来的任何潜在危险都微不足道。

布兰德写道：“据估计，美国燃煤造成的空气污染每年导致3万人死于肺病，中国每年导致35万人死亡。1千兆瓦的燃煤电厂每年燃烧300万吨燃料，产生700万吨二氧化碳，这些二氧化碳会立即进入大气层，没有人能控制，也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同样，他说，环保主义者长期以来一直反对通过基因工程作物来提高产量和减少农药的使用，他们的这种做法也是错误的。布兰德说，有机食品农民也应该接受转基因作物，这肯定会激怒本地食品运动。

布兰德认为，人类几千年来一直在重塑自然环境，因此应该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探索应对即将到来的气候变化灾难的技术手段，从向大气中注入硫酸盐到建造一个巨大的空间屏障来阻挡太阳辐射。如果《全球概览》迎合了上世纪60年代反城市主义者的需求，布兰德现在发现，作为“效率和创新的集中地”，世界各大城市及其不断扩张的贫民窟正在拯救生态。

布兰德和妻子瑞安·费兰（Ryan Phelan）住在加州索萨利托一艘改装过的拖船上。费兰是基因检测服务公司DNA Direct的创始人。环境记者托德·伍迪（Todd Woody）在布兰德布满书籍的办公室里采访了他。布兰德的办公室位于索萨利托海滨一艘搁浅的渔船附近。采访内容如下：

耶鲁环境360：你为谁写了这本书？

斯图尔特·布兰德：为了两类环保主义者——一类是已经知道环保主义的人，另一类是因为气候变化而发现环保主义的人。

我在第一章中提出的一个观点是，鉴于气候变化，每个人都是环保主义者。鉴于气候变化，那些已经知道自己是环保主义者的人正面临着一个变化的局面。我正试图根据形势和正在出现的技术来调整路线。

耶鲁环境360：环保运动在意识形态上是否停留在20世纪70年代？

斯图尔特·布兰德：它在一些地区已经发生了变化。环保运动过去痛恨城市，现在却在向热爱城市的方向迈进。塞拉俱乐部（Sierra Club）一直非常积极地支持城市的紧凑性。环保主义者不再自称为生态学家，这很好。

耶鲁环境360：为什么这很好？

斯图尔特·布兰德：这很好，因为大多数都不是，大多数自称是生态运动成员的人都不知道营养级的不同，或不知道什么是营养级，或食物网是什么，更不用说为什么水平转基因基因转移是正常的，而不是不自然的。所以不被称为生态学家也没关系。

耶鲁环境360：在核能问题上，你看到代沟了吗？

斯图尔特·布兰德：我在某种程度上推测，这里存在代沟。我认为基因工程的代沟可能更强大。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针对成年人的iGEM（国际大学生基因工程机器合成生物学竞赛）。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因为遗传学家和微生物学家将拥有这个世纪的大部分。

耶鲁环境360：对于任何35岁以下的人来说，核能都不是问题，因为这个国家几十年来一直没有新建核电站。

斯图尔特·布兰德：这是我的猜测。人们想看到的是一些年轻的反核人士，他们会提切尔诺贝利吗？他们提三里岛吗？我不认为他们提广岛或长崎是因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甚至对我来说。

耶鲁环境360：反对核能的主要理由之一是经济上的——这在市场上不可行。与政府相比，市场在推动这些技术方面应该发挥多大的作用？

斯图尔特·布兰德：这是一种奇怪的绝望的论点。也许这个问题最适用于发展中国家，在那里煤是最便宜的。如果是市场规则，煤炭几乎在所有地方都是赢家。我一直在说，我在书中也说过，我们必须习惯政府在这里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基本上就是让煤炭变得昂贵，然后让其他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这在法国不是问题，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有80%的核能。我还没见过有人做过这样的计算，如果美国有80%的核能，那么大气会减少多少亿吨二氧化碳？我们本可以做到的。

我们没有这么做，原因和法国非常不同。法国被1973年的阿拉伯石油禁运搞得很糟，没有自己的煤炭，没有自己的石油。为了获得一些能源独立，而不是因为任何环境问题，他们简直是死心塌地。他们比我们更尊重工程师，做出了正确的决定，现在拥有一个巨大的出口产业，向欧洲所有人销售能源，包括所有的绿色国家。

耶鲁环境360：美国国家公共电台最近采访了奥巴马政府的一名官员，讨论核能是否应该成为对抗全球变暖的一种选择。那位官员极力避免说“核”这个词。

斯图尔特·布兰德：这是个热点问题。无论我是否在演讲中提出这个问题，这都是人们想要谈论的话题。对我来说有趣的是，一月份我要去英国进行巡回售书。英国刚刚承诺建造10座新的反应堆。他们已经厌倦了从法国购买20亿瓦特的核电。

坦率地说，我的书在英国比在这里更受欢迎——尽管还没有出版。所以我不确定这是我的名字还是这个主题，或者他们是否同意核能，或者发生了什么。

耶鲁环境360：当杰里·布朗担任州长时，你是他的顾问，当时反核情绪正处于顶峰。如果杰里·布朗再次当选州长，你认为政策会发生变化吗？

斯图尔特·布兰德：我们已经谈过了。他没有说：“再告诉我一些。”早在70年代他刚上任时，我就说太空真的很有趣。百分之五十的太空技术来自加利福尼亚。他很感兴趣。我们雇佣了宇航员拉斯蒂·施威克（Rusty Schweiker），他参加了太空日（Space Day），他参加了第一次航天飞机的发射和着陆。于是他成为“月光州长”（Governor Moonbeam）。

我还没听说他在核问题上走得那么远。我认为这仍然是所有这些人的第三条轨道。我想我要做的是把轨道上的负载去掉。

耶鲁环境360：你在书中没有过多谈论可再生能源。

斯图尔特·布兰德：我认为它覆盖得很好，所以我没有太多补充，除了点头，点头，点头，现在让我们谈谈一些我认为一些更新鲜的信息。

但我认为我在这本书里要表达的主要观点是六分之五的人并不生活在能源消耗过剩的发达国家。这就是为什么有两章是关于棚户区，城市和城市化进程等等。

他们的生活更接近原始，而世界上最环保的人可能是世界上贫民窟里的棚户居民——十亿人。我们是多么幸运啊，他们在那里，他们正在摆脱贫困，他们非常环保，但他们真的想要全天候的电力，淡水和卫生设施以及其他一些涉及更多能源使用的东西。据我所知，要么是煤炭，要么是核能。

我们是否发展核武器并不像他们是否发展核武器那样重要。或者是一些干净的、可伸缩的、不变的东西。

耶鲁环境360：太阳能怎么样？

斯图尔特·布兰德：坦白地说，我的希望是太空太阳能，因为它是全天候的。埃隆·马斯克在这个问题上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说，“我做SpaceX，所以我对太空很了解，我做SolarCity，所以我对太阳能很了解。我试图消除所有人对‘太空太阳能’是可行的想法。”

他说，即使你可以免费将太阳能收集器送入轨道，它仍然无法工作。用地面天线发射微波的成本和困难无法解决。就目前而言，我被他说服了。

耶鲁环境360：核电站消耗了大量的水。这是个问题吗？

斯图尔特·布兰德：是的，水是一个无处不在的问题。我想看到的是更直接的技术。在这一点上，大家都感到绝望。我不知道有谁知道没有水怎么把热能转化成电能。

耶鲁环境360：你对基因工程和食品的提议有什么反应？

斯图尔特·布兰德：我有点惊讶迈克尔·波伦（Michael Pollan）没有来，因为他破坏了有机食品的工业化。

在一个基本营养问题是肥胖的国家，本地手工食品的增长绝对是了不起的。这不是世界上大部分地区的主要营养问题。他们需要的是数量，而这正是绿色革命所需要和回答的。第二次绿色革命是农业领域的新技术。不仅在第一种意义上是绿色的——更高的产量，更低的成本，更便宜的食物，更好的分配等等——而且在生态上是绿色的，在气候方面是环境绿色的。

回到世界想要什么和需要什么，气候想要什么和需要什么，生态想要什么和需要什么，然后基因工程看起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具。

耶鲁环境360：贯穿全书的一个主题是，世界其他地区对核能和基因工程有着不同的看法。

斯图尔特·布兰德：我们倾向于以北方为中心，以发展为中心。中国正全力发展核电。我听说他们想要建造400座反应堆。毫无疑问会有问题。但是大坝有问题，所有这些都有问题。我想这就是我试图让环保人士感到舒服的工程本质。

当你试图设计解决方案时，你真的，真的必须习惯权衡，风险平衡，短期和长期的想法。所有这些都是工程师们很熟悉的。

我不想让浪漫的东西消失。我不希望人们停止热爱自然或热爱他们与自然之间的一些经历。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把这些加起来。所以浪漫的人爱的是树，而不是它的基因组，科学家两者都爱。

耶鲁环境360：你的其中一个比较有争议的章节是关于地球工程的，它让很多人，包括科学家，感到疯狂和危险。

斯图尔特·布兰德：这肯定是明年的争议。我原以为会有人反对的。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不是当面说的，也不是印出来的。但它显然希望并需要在那里。我认为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说。

事实上，最强烈的反对和抗拒是在戈尔的新书中。在这句话中，他说我们已经对地球做了足够多的实验，地球工程就是我们不需要对地球做的实验。他继续研究生物炭（将有机废物转化成类似木炭的肥料），这是他应该做的，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地球工程。我认为这种努力是一种草根的形式，因此是很好的地球工程。

耶鲁环境360：你是否担心，对地球工程的支持会被其他人当作借口，继续照常开展业务？

斯图尔特·布兰德：嗯，我不想把一切照旧作为一个不错的目标。我想像往常一样留出一笔潜在的生意，那还不错。假设我们有超过我们所能使用或需要的能量，而且是清洁的。

环境运动中还有另一群人，我称之为灾难主义者，他们认为工业文明犯下了罪行，违背了自然，报应就要来了，我们必须忏悔，改革，并根据这些可怕的罪行和罪恶来救赎自己。

要判断某人是否属于这种模式，你可以这样说：假设我们有清洁的，可浪费的能源，你怎么看？有这种想法的人会说这是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

同样，我认为这种观点在发展中国家没有多大意义。你可以去非洲人民那里，问他们对清洁、可浪费的能源有什么看法，他们会说：“好的。多久？”

耶鲁环境360：难道这个国家的廉价能源没有导致我们不断扩张的发展和其他环境问题吗？

斯图尔特·布兰德：或许，或许。但是，新城市学家们改变的一件事是，郊区在设计之初就是一个无聊而愚蠢的居住地。这不是你是否通过步行去市场来节省能源的问题，而是你是否通过步行去市场，是否能够骑自行车送孩子上学来节省你的精力。父母、聪明忙碌的成年人必须为孩子当司机的想法与环境问题毫无关系——这只是一种奇怪的生活方式。

假设我们确实得到了清洁的、可浪费的能源。这样可以吗？一种情况是，这是可以的。爱丽丝·沃特斯的食物种植方法——手工种植食物——是一种更好的食物种植方法。但你需要一定程度的繁荣和密度以及所有其他有趣的事情来实现这一点。这也是高度工业化文明的产物。

爱丽丝·沃特斯需要一座城市，而没有城市，你就没有爱丽丝·沃特斯或迈克尔·波伦。城市是一个市场。这是一个复杂的市场。

耶鲁环境360：30或40年前，如果你拿起一本倡导这些观点的书，你会怎么想？

斯图尔特·布兰德：所以在30到40年前，我想我会对所有基因工程的东西说——热狗！我当时确实对太空中的太阳能说了“是”，因为我在推动太空殖民地。我们能想到的唯一实际原因是，太空殖民地的商业模式是利用太阳能发电。

核能，我会说，“坏主意”，我做到了。不积极和公开地。我只是有点条件反射式的思考方式和我自己的长期思考方式，在那个时候，因为核废料的问题，这对后代来说是一个太大的惩罚。

我认为很多东西都在发生变化，这本书是未来30年到100年的书。我们正在处理的大多数问题，比如气候问题，都将在本世纪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得到解决。这将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