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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ble Da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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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19]为雨水——婚姻

Double Da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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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发现,出于好意的爱也可能是让人窒息的伤害,精神上的不可交流才是最远的距离。婚姻让两个人的扭曲交缠在一起,就好像是红色的墨水滴进水里,是全然的渗透和溶解。我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就如同水里面开出来的睡莲,无可选择的成为了水质的代表。一边汲取养分,一边也会因接受过蝴蝶的亲吻,而不愿意继续生活在水中。

To 夕立:

在我25岁以前,我非常期待婚姻生活。

我的父辈和祖辈恋爱后步入婚姻的。在我的印象里,他们相互扶持,偶尔拌嘴,对我很宠爱,我很快乐。我想:婚姻是甜的。

对于未来,我向来胸无大志。青春期的时候就期望未来结婚要生两个小孩。我愿意当路边的野花,给每一位独立自强、奋发向上的女英雄鼓掌。我很多次描摹幻想未来的伴侣,最后觉得我的理想型不应该有具体的相貌,但是他要侠肝义胆、正直踏实。

基于幻想和对男人的好奇,上大学后,我恋爱了。虽然过程各有不同,但是都是以分手为结局。然后我明白,我所幻想的生活有多么的遥不可及。结婚太寡淡了,我同龄的男孩子有太多的野心和梦想。他们并不期待婚姻。

等到男孩子或者男人开始因为种种现实原因开始考虑婚姻的时候,我反而对于婚姻没有了太多的渴望。

等我25岁的时候,我被催着结婚1年了。

那是6月的一个傍晚,我苦闷又迷茫,围着四川美术馆打转,看着市中心的灯火发呆,想:成都难道容不下一个30岁不结婚的女人?不光是成都,哪里会容不下一个不结婚的女人?反正闲言碎语也是别人私下的笑谈。只要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就好。想到这些轻松不少,放下了年龄、房子、婚姻、孩子,人生真的变得好轻松。

话说为什么会被一个社会的观念碾压呢?以及又是怎么在心里一点一点放弃了这些呢?一下其实想不出来。可能是很多个和父母争吵的夜晚和男友分手留的眼泪,一点一点告诉我的。

后来我才发现,出于好意的爱也可能是让人窒息的伤害,精神上的不可交流才是最远的距离。婚姻让两个人的扭曲交缠在一起,就好像是红色的墨水滴进水里,是全然的渗透和溶解。我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就如同水里面开出来的睡莲,无可选择的成为了水质的代表。一边汲取养分,一边也会因接受过蝴蝶的亲吻,而不愿意继续生活在水中。

于是每当向上伸展花瓣,或者想要试图触摸更猛烈的风时,父母就会说,一个水生植物,怎受得了北方的寒冷。于是就是一边犹豫着反对,一边无可比拟的期待去更广阔的世界接受寒风和酷暑。

我父母的观念、婚姻投射在我身上是这样,如果我未来有了孩子又会是什么样?我想不出来,也难以作出假设。说不定我会是那种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像一个野兽一样提防每一个靠近我孩子的人。也许我就是一个极其让小孩讨厌的妈妈也说不定。这样想着就会原谅父母不少,然后放下愧疚好好地思考自己的喜好和未来。

因为正出于“适合”结婚生育的年纪,时不时会看见一些同学发亲子照。看起来,无论男女都因为有了孩子眼神变的温柔又坚定。所以即便我不再热衷于进入婚姻,我还是坚定的觉得好的婚姻是平淡生活的良药。

被坚定的选择,以忠诚和尊重为前提,一起走向未来。怎么会不向往?

小乙

2023年2月10日




给小乙:

无数次想过另一种人生和另一种可能性。也许会是日治时期的台湾人,终生只会讲日语和台语,继承父辈的愿望,用语言作为堡垒来守卫自己的家园。也许出生在另一个中国内陆更加普通和偏远的家庭,14岁辍学南下去深圳打工,立起来的彩色头发是仅剩不多的自由。原生家庭和父母的婚姻,就成了生命这条射线的起点,难以被覆盖的影子。

但事实上我的出生,在90年代的中国内陆的小城市。我的父亲作为家中长子,听从了他的父亲的话“你早早结婚生子,这样家里就能多一套拆迁补偿房”,于是在他还未正面面对社会的时候,身边就已经多了妻和女。成为我父亲的那年,他23岁。

这是父辈和祖辈的婚姻。父亲和他的上一辈相同,在一个无法为弱者提供足够生存资源和尊严的社会中,明智地选择了从婚姻中获取更多既得利益。“爱”对他们来说是陌生和晦涩的,“婚姻”更是功利和阶级跨越的钥匙。我们在这样的类似家庭中成长,要么成长为和他们一样的人,要么与他们完全相反——而我们渐渐在自身的经历中成了后者。

小时候的我也以为人生只有和父辈相同的路线,遂向往着婚姻和忠贞不渝的爱情,在青春期的日记中期待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母亲。与此同时,学着母亲的样子操持更多家务,那时以为自己做家务的样子很美,会成为嫁娶意义上的优势条件——这些装作大人的未成年时期的想法,直到十年后想起,才意识到那些都是我想离开原生家庭的讯号,而彼时无知的少女以为那就是婚姻和仅有的选择。

正是青春期时把恋爱与婚姻当做人生第二次起点,难以避免地经历了许多次的试错,甚至误以为性犯罪也是对自己的褒奖。于是,终于在上一段恋爱中成了PUA受害者,被贬低、失去自信乃至朋友,分手的半年内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伤害的力量只是来源和异性之间的体型差异吗?仅仅是出于体型差异,弱势的一方就应该被伤害吗?带着这些疑问的痊愈过程无疑是极其痛苦的,像是反复的溺水,才终于九死一生地学会了和水相处。

于是,如同被灼伤的身体上长出了新的皮肤,我渐渐成了一位女性主义者,也在漫长的痊愈过程中渐渐看清了婚姻在父权制社会下的本质,女性的劳动被榨取,“爱”与“母性”不过是意识形态机制。

我们也终于到了结婚和被催婚的年龄,以前的同学结婚生子,也有亲密的好友找到了灵魂伴侣决定相互支撑着向前走。即使这些早已被划出了自己的人生清单,在面对他人的重大时刻时,我也无法克制在婚礼上感动落泪——即使很快就变成了听她们抱怨老公和倾诉生育的经历。 

我的朋友说,神志清醒的成年人在中国结婚,是需要一些冲动的。即使现在的自己有稳定的伴侣在身边,也实际地想过结婚的问题,但终究无法克服那一部分私利的理智。无论如何,即使婚姻是“被坚定地选择”,而面对孤独与如何拯救自身的这一向死而生般的漫漫长路,只有孤身去探索,才能找到只属于个体的答案吧。

夕立

2023年2月18日

作者保留所有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