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地獄是知道自己身陷其中以外，還成為其中一顆螺絲

請注意，本篇文章之內容非常負面且真實，請做好心理準備再往下閱讀，若您最近心靈較為脆弱，不建議繼續往下讀。

(為什麼我寫文章抒發情緒，我居然還一如往常的在乎是否不小心傷害到他人?)

準備好再往下看，

準備好再往下看，

準備好再往下看。

我還記得，曾經在擔任工程師的那段日子，在電腦前面，自己看著解不開的問題思考許久。有時候卡住，有時候又前進一點點，然後嘴巴念念有詞的。當bug修好或是程式寫完上線的那一剎那，那種爽度成為了每天持續的動力。常常想像著，可能有誰因為用了這個程式而生活變得更便利，或是更有趣。

關於我身為工程師的一切，在四年前的一場職場鬥爭中，畫下了暫停。在那次的職場鬥爭中，我選擇了正義與守法的一方，雖然與我鬥爭的人輸了，但我也因為一些原因離開了那個位置，所以，我也不算贏了什麼。(有興趣可以前往我的Youtube/Podcast節目收聽)

年近40的我，持續在不同產業漂泊，曾經在夢裡回到了那個熟悉的辦公桌前，寫著程式，快快樂樂。夢醒，是一個失業、欠債、經常接住別人，但是又沒辦法被別人接住的人。

隨著世界局勢的變遷與反對跨性別的聲音的崛起，我知道，倡議之路只會更難走。

偶然之下，我試著接觸藝術，讓藝術療癒我之餘，我也在藝術上耕耘與創作，學現代舞、看展覽、嘗試音樂創作、紀錄片創作、文字創作、舞蹈創作等等，因為我想透過藝術展現跨性別者的生命故事，以及我想成為那個記錄這些故事的人。

在寫這篇文章前，我在Substack看到了一篇文章，大概內容是說一位女生一直在尋找出版社編輯的工作，但是每次面試之後就沒消息，在臣服於生命之後，在十年後才終於穩定的坐在編輯這個位子(剛剛沒有存書籤，所以找不到那篇文章了) 還有 Leafwind的關於30幾歲的軟體工程師跳槽思考文 講到升遷 / 加薪 / 知足 的問題。

這些文章又讓我想起了最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為什麼自私的人往往過得比較自在，而且這個世界似乎鼓勵自私？」

雖然我的父母不太能接受我身為跨性別者這個身份的一切，但是他們教的一件事很重要：「做人要善良，要為別人著想」 g0v 工程師公民社運組織一直有一句話「不要說沒有人說，因為你就是那個『沒有人』」。在這樣的框架下，我踏上了社運之路，爭取過各種大大小小，從我個人到社群的權益，有沒有成功先不說，但是至少我做了。

十幾年的倡議後，我們看到的世界是什麼？全球保守勢力的擴張，包含美國發起的反跨性別運動的昌盛，那我們該怎麼辦？「保命要緊」、「先求活著」啊！

在這樣的狀態下，每天能看到關於跨性別者的新聞只剩下負面，再也沒有有著希望的新聞。就和我因為過多的社運經驗與曝光（還有一些個人因素），無法回到資訊業的茫然一樣的陰暗。

我曾經想過，如果我沒有成立社運組織，只做一個顧好自己的人，這些跨性別紛擾都與我無關的人。是不是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年薪幾百萬的工程師了？不知道，因為我早已做出了選擇。而且說真的，把自己的需求放在別人需求前面，只願意顧好自己的人，很明顯是占大多數的比例，這些人也確實「越自私的人會過得越好」。

現在的我，在做著電商沒有比基本時薪高多少錢的工作，一個月盡力也不到一萬五，用著條碼槍掃描包裹、用物流箱打包客人的包裹、每天做得腰酸背痛，還因為手腕有了肌腱炎，逼得我的主管得在工作上放我一馬不要追求公司的KPI，只希望我按照KPI把工作做完就好。但是健保卡被鎖住無法看醫生，只能讓疼痛的身體硬撐著。每天回家，打開抽屜吃著兩年前剩下來的抗憂鬱藥睡覺，在夢裡尋找過去生命的種種。

一直以來，我很重視勞動權益，我都呼籲勞工應該要拒絕各種惡意或不合理的工作要求。現在，我被房租與帳單逼著做對我的身體是有傷害的工作。因為沒有別的選擇。我成為了「必須改善勞動條件」的人，但是也是無法改變這個處境的人。如果我再次掙扎，可能收入又會中斷。

我想，這樣的死循環也只能這樣了吧：吃不飽、穿不暖、不敢多花錢，有時候想說多餓一餐或是少吃一點，這樣下一餐就可以吃好一點。

無法按下Esc返回主畫面重新選擇，雖然我已經多次想按下去，但是秉持著「不要造成別人困擾」的心態，而遲遲按不下去。

還記得當初在這份工作由三個月的老鳥帶著做教育訓練時，我發現有很多時候，我們可以多花兩秒處理一件事情，能讓後面通常我們不認識的同仁做事更方便的事情，他不會特別做。到我獨立作業時，我往往都會把這些可以為別人著想一點的小動作做完。因為連我自己都察覺到，前面一手「有為他人著想」與「不為他人著想」的工作成果到我身上時，那個作業流程的順暢度。我能做的，就是給後面的人更多的友善與著想。即便我現在是這個流水線上的螺絲，我還是希望能為更多人著想，也許當那個不認識我的人拿到我的工作成果時，他/她會覺得很開心。光這樣想像我就很高興了。

不知道還能走多遠，走多久。

但我能做的，是給這個人間煉獄多一點的友善與同理，因為這是我在這場幻滅中，唯一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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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刊載於部落格, matters, Subst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