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轶事之三

初中二年级，五一放假去了海边同学家里过五一，在那里见到了人生第一次见到的海上日出。虽然小学课本上学习过海上日出，课文插图记忆里只剩红彤彤一片，到底是在海面上的日出，还是海岸上的日出已然忘却了。

同学是渔民，属于靠海吃海的人家。在不发达的地方，同学很早就通过海，挣了自己的零花钱，数额巨大之让我艳羡不已。其时也就是一天二三十块钱，但是我念初中寄宿，一周生活费除却来回车费就是三十块钱。

他们出海的营生很简单，就是潮涨潮退。大海从海岸线退却下去，留下了活蹦乱跳的鱼虾，鲜贝。和同学家一样住在这里的一片村民，凌晨四点陆续起床，前一天已经收拾干净打包好了电虾的工具，只剩早早起来洗漱。电磁炉上煮开一锅白米粥，佐一点炒咸的昨日捞上来兜售剩下的细虾米，嘴里一把咸虾化开还没等味蕾受用，一口热粥就卷着盐味和腥味下肚了。热滚滚的粥在夏日的凌晨，激出身上一把热汗。就手背上工具出门，门口一丝带海腥味的凉风拂过脸上的热汗，舒服。四点的海边还能看见天上几颗星星，村里面的星亮却早已是一大片了。没错，大家都在这时候出门了。摩托车灯，走路的手电筒灯，渔民的一天是从退潮的凌晨四点开始的。热闹得宛如白天的街圩。

从海边往海里走四五公里，大概半个多小时，这个度量尺度是我初中二年级的记忆。硬实的沙滩，大家仿佛在拉练行走，两人一单位。电虾的工具是这样，大人肩背上背着用扁宽的白油桶割开装着的小电机，功率很小，能把虾电晕，但是还是活蹦乱跳的程度。电机应该是十几二十斤，然后电机出来的两极我已然忘了是什么材质，两根很长的电极，加一根结实的尼龙绳组成一个扇面，电极拖着尼龙绳，尼龙绳湿水导电，大人行走的时候，尼龙绳扫过的扇面电晕的一片虾活蹦乱跳起来，小孩子就提着桶捡拾。通常电的虾都是斑斓纹的虾，好看、结实且大只，我现在知道了它的名字叫虎虾。这种虾在2005年的当天早上的收购价是25元一斤。当天我们一组捡了五六斤的虾，两组双份。于是那天我也有了二十几元的收入。

大早上出海从第一次出海的新奇感，看着络绎不绝的同行村民，看着天空由漆黑逐渐发白，星星也逐渐隐去，到四五公里的路程渐渐只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从干硬的沙滩也渐渐走到有水湿脚的沙滩面，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总算走到电虾的地方。电虾的劳作于是从五点开始。

刚开始会有捡到虾和其他新奇小鱼的新鲜感，渐渐的劳动只剩下弯腰捡拾，跟着大人行走。大人越电越起劲，我只好加快步伐，跟上大人的节奏。捡得晕头转向之际，还会误踩带电的尼龙绳，脚上一阵麻感，仿佛手被打火机的电极电一下的感觉。

捡着捡着，天空已经亮了，在离岸四五公里远茫茫的沙滩，邻近只有几个渔民，架有几张纱网。太阳慢慢上升，照在空阔的海滩上，现在已经无法描述当时的情景，十几年过去以后，记忆里只剩下我曾经看过海上日出这一事实。想试图从别人的描述里唤醒我记忆里的那个场景，终究是做不到了。

随着太阳的上升，水也渐渐漫上脚背，这意味着我们今天的劳动就到这里了，我们又要走半个小时回到岸边，否则我们会因为涨潮而留在海里。此时七点多八点。

回到岸上已然有虾贩子们在等着了，我们就地把捡到的虾卖给虾贩子，带着一天的收入轻手回家。

一天的劳动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回到家里洗漱干净，补上凌晨出门的觉。睡醒以后，才是整修工具，出门采买，开始一天的生活。

后记：关于电虾的法律边界或者是对自然生态破坏的讨论，这在当时是没有的，对当地渔民而言，他们或许祖祖辈辈世世代代是这样过来的。最近几年是不是还有这种活动，无从得知，猜测是没有的，否则短视频发达的今天，不可能没有相关视频流出。但是近几年因疫情影响，出海活动是被严格限制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