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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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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期待一個怎麼樣的世界?

Sun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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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方圓幾里的世界裡,我能成為那個溫暖的人,溫柔地陪伴著我的家人、朋友,或是路上遇到還算友善的人;而我的世界因為我的存在,有那麼一點點有趣、有那麼一點陽光明亮⋯⋯這就算是我所期待的世界、我所期待的自己了!你期待一個怎麼樣的世界?你,期待著一個,什麼樣的,自己?

半個多月前,晚飯時間剛回到家還沒放下包包,母親像個在學校被欺負的孩子,委屈地走到我面前,跟我說:「我又要去照大腸鏡。」問她:「怎麼了?」她說是例行的健康檢查有點小異狀、醫生安排的。母親一臉像是又要打針的孩子似,但她也從未抗拒,就照著醫生的安排,我說我把時間空下來,陪她一起。

母親總害怕打擾到孩子,每每都焦慮的說著:「你忙就忙沒關係,我自己去。」上回她就這麼偷偷的自己去做了一次相同的檢查。

接案人生的時間,說自由也不自由,如果把工作都排在一起,臨時有事還是得要不眠不休地把所有的事做完,才能在需要彈性利用的時間裡,空下時間去做別人「請假」才能做的事;但說「不自由」也沒有非得被限制在一定的規範裡,就是需要不斷地跟案主提醒「我某月某日有事,那天沒辦法交稿!」

原先與姊姊本來安排想要出遊,疫情太久了好像窩在家裡成了一種慣性,幾乎遺忘了「生活需要一點喘息的時間」,既然不能出門也就全心全意地,早上吃完早餐工作,中午吃個飯後工作,回家晚飯後再回住處繼續工作,就連原來看電影、運動的行程,都像疫情當下的社交距離,能拉多遠是多遠。

母親檢查日的當天,我沒多做什麼工作,在中午時間買了個便當回家吃後跟母親說出門辦點事再回家接她去診所。已經為了檢查心理準備了數日,母親還是依然憂心自己,以及會不會就這樣麻煩了孩子?我與姊姊也懷著一顆不安的心,想或不想未來的狀態。「不會有事的。」我就這樣一直安撫著母親,即使我也需要被安撫。

進診所繳費時,我彆扭地從錢包裡掏了幾張鈔票給母親,只見她從口袋取出一捲紙鈔要我付錢,然後推回我的鈔票說:「不用啦!」我又向她遞了一次,母親拒絕的不是錢,而是理解的心意,也擔心那是我包裡最後的錢,我還是將錢收回包裡,和她一同坐在診間外等候。

全程看著這項檢查的感覺其實頗微妙的。很像是小時候看著「人體奧妙」那種的感覺,是新鮮、好奇的,但看著母親動也不動地躺在那兒,又感覺焦慮,偶有幾次開口問著醫師那螢幕上的畫面代表著啥,又看他們忙碌不堪,只得繼續觀看螢幕裡的節目。

等母親從麻醉退去後,問她:「想吃什麼?」她的腦子還不太能使有點頓頓的,只說肚子餓想吃東西。我賴著她帶她去吃了我和姊姊約定好的壽司店,要她緊緊坐在我的身後抓好、抓牢。下車後我小心翼翼地拉著她的手臂,深怕她還無法走穩,直到晚飯結束後,她依然說她有點gām gām(台語,不清醒的意思)

我少有地牽住她的手掌,她又說:「真的怎麼了怎麼辦?」我像是沒有長大的孩子,童言童語地回應她這個問題:「妳是好人捏,天公伯不會讓妳生病啦!」(我總是這麼傻氣地回答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

母親沒有笑我。我想她真的還沒有完全清醒。她說:「真的吼!我是一個好人。」我牽著她說:「是啊!妳是。」

診間裡,護理人員與母親交談時,說起母親的膽小。母親甚少在孩子面前表現出「害怕」,更常有的是「假裝不害怕」,於是在她與我都再年少幾年前,我們總無法理解對方真正的心意。「到底妳是真心生氣,還是害怕不想說?」或是「妳是害怕想要讓人知道,但又拉不下臉覺得對方應該明白?」後來母親終於搞懂面對我的時候,她應該要全心全意的把自己交給我,好讓我這個愚鈍不懂猜測別人情緒的孩子理解她的感受。

出遊的飯店和車票到底訂與不訂?就在母親看報告前的幾天,我收到了第二劑AZ可以登記施打的簡訊,而且只有那一天,母親看報告的前一天,原先預計出遊的前兩天。我又提前了幾天跟案主們說:「接下來幾天忙,稿子要做的趕快發來!不然要再往後延了!」

我和姊姊依然不知道究竟那個預訂的房間和車票要不要按下送出?我的第二劑會不會發燒?母親報告的結果是否一切安好?

等我在台中走了一整天躺在飯店的床上時。我對著挑高的房間鬼吼鬼叫說:「幹,好想就這樣繼續旅行,不要回到生活了!幹,好想要一直躺在這兒什麼都不做!」

出發前向案主(朋友)告假說:「妳可不可以讓我不要帶電腦出門,我該給妳的東西我出發前做好?」那晚一直到凌晨四點,我才倒頭躺在床上,但終於在接案十來年的第一次出門我沒有帶電腦,連同我以為我有帶的iPad都忘在家裡沒有帶出門。(而且要一直到回程搭車前,我才發現。)

台中的天氣很好、很熱,陽光曬出我整個夏天沒有流過的汗,騎乘youbike在台中市區時,還想著「如果旅人在高雄,應該很難這麼騎著吧!」別說旅人了,連我這在地人,若不是真心想騎單車走走看看,也很難透過公共單車在市區裡移動。(倒是輕軌今年通車的路段,讓我挺喜歡去百貨時就搭段車走。)

母親看報告的那天我沒陪同。中午過後給她打電話問她:「去看報告沒?」她說還沒。但過沒半小時她傳來兩個字:「沒事。」我便回:「那晚上我們要去看電影不回家吃喔!」她照慣例的傳來那只比著「OK」的貓貼圖給我!

我便開始在心裡左右為難的想著:「到底要不要出門玩?」「可是工作沒做完!」「那要不要帶電腦?」「可是電腦好重!」⋯⋯年紀已經來到背一台幾公斤的玩意會感到吃力的狀態了。以前連同電腦、相機、腳架,扛上十公斤以上不是問題,也不會猶豫,果真像年長我幾歲的朋友每次發文都要加的那個tag

#無用的四十歲!

是啊!無用的四十歲。我因為長期需要同時進行N項工作,跟N組人溝通工作,分派人生所有的時間給N項事:工作、家人、朋友、娛樂、學新知、網路上、現實中所有無盡的溝通、永恆無法停下來只能被時間推著,很多分身乏術的事⋯⋯

我一再地遺失手邊的信用卡、鑰匙,一再地在包裡找所有已經在包裡或者真的遺失的物品。我常力不從心地,想要只做一件事:

只跟自己獨處幾天,不要有工作、不要有人打擾、不要有任何例行一定要做的事,安靜地把自己所有忙碌和停不下來的遺忘和遺失,全部整理好!

年輕的時候,我們總是期待著世界回應我們任何我們需要回應的;我們總是那麼渴望地被全世界的人了解或懂得;我們總是害怕著在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可以收留自己的角落;我們總是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跟外在或自己爭一個高下,好讓自己能有一點什麼成就,可以拿來向世界說明「我對得起自己了!」

甚至我們經常性地期待著這世界的運行,都必須依著自己所期待的樣貌存在,像是組合樂高的時候,得依其說明,拿出一個又一個的零組件,紅的疊著藍的、圓的放上車輪軸心的兩端、人物A的上身A要放在下身A的上方、人物B的帽子不能放在人物C的頭上,一個又一個地要符合自己心裡的期待,組織這世界每一個零組件,直到自己發現其實所謂「世界」只不過是以自己為軸心畫出的方圓幾里!卻經常失速地朝他人的世界衝撞而去!

我曾經對世界期待過什麼嗎?期待著怎樣完美的戀情、收入、人際關係,甚至是名利?(是啊!年輕的時候,戀人第一,而且沒有家人XD)走入無用的中年以及體力、記憶力又更加衰退,總是在掛失、總是在等著所有證件重新申請的日子裡,我只想要有那麼一個片刻,能夠讓我無法停止的狀態,暫時先按下暫停鍵,好讓氣喘吁吁的自己能有機會喘口氣,未來還要繼續長跑呢!

旅行回程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個「已經迫在眉稍的月曆」(要不要買一下XD)上面缺的那些我想寫的句子,究竟要怎麼下筆。我挑了幾句寫在Facebook或是likersocial的句子。其中一段是〈期待〉:

〈期待〉別人能替你創造的,
微乎其微。
你能抓住多少機會,
要看你對自己的期許有多少?

對別人的期待,
從來都不應該超過自己對自己的。

我想我一直都走在自己對自己的期待之上,那些期待我的,我從來無法使人滿意。但這已經是我能期待自己最好的樣貌了。

在我方圓幾里的世界裡,我能成為那個溫暖的人,溫柔地陪伴著我的家人、朋友,或是路上遇到還算友善的人;而我的世界因為我的存在,有那麼一點點有趣、有那麼一點陽光明亮⋯⋯這就算是我所期待的世界、我所期待的自己了!

你期待一個怎麼樣的世界?你,期待著一個,什麼樣的,自己?

20211109 日記。高雄

(下一次應該去他方寫日記!)

圖:20211103台中,中央書局,Canon EOSM50

CC BY-NC-ND 2.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