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hike, I hike 北海道羊蹄山
六月的二世古,早上三時半天已光,第一晚沒拉窗簾,腦裏的畫面是睜開眼就見羊蹄山,豈料半夜𢿋個房間亮透,四時多已因陽光注滿房間而醒來!首兩天不時有雨,霧氣罩著羊蹄山,等至第三天才見其真面目。
六月中的二世古猶如香港秋天,不行山說不過去,問題是行哪條路線。最有代表性的是羊蹄山。
遙望羊蹄山,已知不是在香港的行山歷練可比擬。儘管已行畢衛奕信徑、麥理浩徑、蚺蛇尖,我不過是喜歡soft hiking的人,沒有信心能駕馭hiking,香港部份路段行得死去活來,還奢談羊蹄山?
偏偏我不甘落後於人,既然行攀羊蹄山是二世古的標誌活動,我沒細想自己狀態就「我又去!」在尼泊爾Pokhara如是,行了五日四夜;在秘魯Machu Picchu如是,行了四日三夜,同時路上不斷罵自己幹麼自討苦吃,誓神劈願不再行,豈料本性難移。
羊蹄山高一千八百九十八米,被譽為北海道富士山,我其實需要更多心理和行裝準備,只因二世古天氣常變,有天早餐看見天朗氣清,氣溫十來度,是登山最佳時刻,若這天不去,不知之後哪天天氣同樣適合,而外子是不會丟下我一人獨享登山樂,他不住用山頂風光誘惑我;不想他失望,匆忙更衣出發,攀山手套也忘了帶。
羊蹄山有四個登山入口:倶知安路線、京極路線、真狩路線、喜茂別路線,我們選了最容易的真狩路線,官方估計全程共需七小時,我們十一時前到達,入口在郊野公園內,有營地,有本地人露營。上山起初不太難,即使有些路段較陡斜,我也可以應付——三個人中,我最弱——僅速度較慢。下午三時半,我們抵達山頂的火山口。
圍繞火山口逛一圈要一小時,我們沒時間,寄望下次。
我們四時開始落山,按上山的速度,我估計有機會在七時半左右行完,在日落前返抵山腳。不過,落山不一定較上山快,而且碎石路較泥路難走得多,更易「跣」腳,我沒有手套,不敢隨意捉路徑旁的石頭或樹枝借力,怕刮損手,加上日前踩單車的肌肉痠痛未散,只能步步為營。行了不到三份一,腳趾開始痛。
二世古曾下雨,有些碎石路段未乾透,好幾次摔下,最嚴重一次是撞倒大石,左邊的「八月十五」瘀了一大塊!一路左支右拙,左右腳及左右手均有傷,但良久仍未到半山。天黑行山是大忌,尤其對我這類事事勉力為之的人,惟日落逼近,不想拖累同伴,而且沒有退路,唯有死忍痛楚,每踏一步我都痛得冒汗。
假如我在香港,一定向飛行服務隊求救,但人在日本,不熟規矩,晚上有外國人需要直升機救援,一定震動本地居民。我只好想象快有人救援,一定要忍下去……。
外子嘗試打氣:「大約個半小時就到。」於是我咬實牙關,慢慢行。行了好一段時間,個多小時應過了大半吧,他答「還有個半小時就到」,每隔一段時間,他重覆同一個答案,這「個半小時」很漫長。
我愈來愈焦躁。天已黑,愈加小心翼翼下山,有痛卻不敢張聲,以免同行友人擔心。我著友人不要等我,先行下山,以免日籍妻子準備的晚餐放涼。
外子見我寸步行,柔聲說:「你這樣行,步姿不對,難怪痛,回港後你應多行山,像疫情期間那樣,多練習……」我立時火起,著他閉嘴!不是不明白的想安撫我的好意,但在這些時刻說這樣的話,是否找死?!
不去想還有多遠才到,只集中行好眼前一步,穩穩妥妥。隱約看見燈光,外子說是登山起點服務處的電燈,我暗喊終點終於在望,稍抖擻精神,繼續蝸牛速度下山。友人在車子等我們,我抱歉不已,他滿面笑容迎上來,擁抱我:「幹得好!」
回到酒店,我虛脫,舉步維難,大堂入口那幾級樓梯考驗我的忍痛能力。兩腿多處青瘀色,照鏡看見腰部和臀部之間的大遍黑色瘀血,直徑約十寸,連自己都嚇昏,從沒有這樣的傷勢,擔心會否不散,亦佩服自己捱過了。
在酒店休息兩天,浸溫泉,希望放鬆肌肉。Spa小姐一看我的傷勢,連忙替我貼上凍感肌肉膠布。她說,我的肌肉仍很熱,該用冰敷或冷敷,浸溫泉可能弄巧反拙。
藥帖貼了一星期,返香港兩星期後,瘀血終於散去,但左腳腳趾公的瘀血仍是神氣活現,一個家庭醫生說,六個月才散去,那即是十二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