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豆飯〉

好久沒回家吃飯了，隔着大門便聞到那股久違的飯香，我家獨有的味道……

小時候每當看見母親手拿一小袋嫩綠蠶豆從菜市場回來，我就知道這又是「無啖好食」的晚上。每逢五月，母親總會煮這道比「鹹魚白菜」更清淡的蠶豆飯。

「為什麼總是只有蠶豆？很難食﹗我不要吃﹗」嘴饞的我，總在席間吵鬧。母親端着三碗蠶豆飯從廚房出來，只笑笑，說﹕「小沛不吃，晚上肚裡咚咚作響我可不管喔。」父親總是摸摸我的頭，然後接過母親端來的飯，便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那時候的我，不懂這碗飯的珍貴……

母親從廚房端出兩碗蠶豆飯，一如往日地說：Γ立夏就是要吃立夏飯。」

我想起上次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晚飯的情景，原來已經一年了。這個立夏，卻只有我和母親二人，以後每一年都只有我們兩人了，不知多少年後，或許……

想到這裡，不禁眼眶一熱，便急忙找話說，分散注意力﹕「為什麼我們家的立夏飯甚麼佐料都沒有？」

母親沒回話，默默然走向電視櫃，不知在找甚麼。凝視着母親佝僂的背影，我不禁有點唏噓。

半晌，終於找出一本手掌般大的簿，甚麼也沒說，遞給我。

翻開內頁，左右各有一幅蠶豆飯的畫，背景一黑一白。唯一不同的是筷子的方向，一幅筷子朝向下，另一幅筷子向上，像二人共進晚餐，卻又非同一幅畫。

「前年我和你爸金婚紀念，他送我的。」

「他竟然會畫畫？﹗」

「傻女﹗你甚麼時候看他畫過畫？他託人畫的。你爸是個細心又浪漫的人，你看這筷子的方向，你爸是左撇子，我是右撇子。」

看着母親那喜孜孜的神情，我恍然大悟，取笑她說﹕「你就是靠這碗蠶豆飯把老爸追到手的？」

「胡說﹗是你爸煮的。那時候第一次到他家吃飯，他聽朋友說，立夏飯簡單又好吃，他便照辦。」

「可立夏飯一般都會以臘味作佐料呀？」

「你爸根本不知道甚麼是立夏飯，朋友說，立夏飯就是蠶豆飯，很簡單。那時候哪有互聯網？他便自行發揮囉。」

「然後自創出李家獨有的立夏飯？哈哈﹗老爸好傻啊﹗」

笑着笑着，忽然覺得這碗飯可以吃出無限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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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跟朋友聊天的時候，她突然說﹕「不如登你那篇〈蠶豆飯〉呀？」

「甚麼蠶豆飯？」話題甚麼時候跳到煮食上？我摸不着頭腦——雖然我和她常常交換食譜的資訊。

「你之前寫的那篇〈蠶豆飯〉呀！」

我甚麼時候寫了一篇自己也不知道的文章？(開始滿頭黑人問號……)

「之前在網上登過那篇呀！寫家人那篇呀……」

「哦，對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之前在另一個平台是有寫過幾篇文，「蠶豆飯」是其中一篇，但實際內容寫了甚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友人竟然比我記得還清楚，哈哈！

翻找舊文，有一個寫着〈一碗飯的浪漫〉的檔案，確實是它無誤，不禁失笑，我也不介意在這裡先自我鞭撻一吓，這個名字本身已經好不浪漫，還有點爛，哈哈！

打開檔案，像是讀着別人的文章一樣一行一行讀下去，對於接下來的內容寫了甚麼——真的沒有誇張——我一點印象都沒有，直至讀到結尾，我心裡才冒出一句﹕「哦，原來是這樣的故事啊！難怪朋友會直接叫它做〈蠶豆飯〉，這個名字也不錯喔。」

於是就直接把它改成現在的名字，大家覺得哪一個比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