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黑夜
說起來似乎難得被生活追著跑,找不到停下來的時刻。
晨起,通勤中冥想,上班,午餐,下半場,通勤中Podcast,晚飯,看Youtube,練琴,看一集日劇或美劇,閱讀,一天便會來到尾聲。
除了這些幾乎每天都會重複的慣性,其他時間努力穿插進錄製Cover、剪輯Podcast、零碎寫作的時光,用烏龜般的速度在前進。有時也會忘了自己還在前進,忘了自己曾走進黑夜的那些時刻。
假日,在與大學社團一日遊的尾聲中,與貘、凱三人試圖從三峽騎Ubike回萬隆,卻迷失在夜晚的窄路中,找不著鑽進河濱公園的單車道,在車聲轟隆,一旁又全是新北捷運工程的狹窄公路,我感知著危險,擔心的卻不是自己的安危。
三台單車持續慢速騎在夜晚的狹窄公路上,實在不是個理想的移動方式,我決定嘗試轉進無名的巷弄中找路,但這一轉卻誤闖進了不知名的水泥工廠。三人騎著三台單車,路面是看起來很深的水潭,但實際騎過去時卻意外地淺,只是有種柔軟的微妙觸感,那觸感與夜的黑,讓我感覺自己活像騎進了怪奇物語的異世界般。
工廠像一座怪物,只自顧自地嗡嗡作響。戴著頭燈的工人看我們停下來不知所措,緩緩走向前來為我們指路。我們原路折返,在橋的盡頭找到了下切的單車道。我在黑夜與偶爾出現的路燈微光中,閃爍著自己的各樣思緒。
在黑暗中騎著單車時,我想起自己一生中所體驗過的許多黑暗:高中暑假在基隆,一人獨自徒步穿越廢棄的黑暗隧道;摸黑騎著單車在岡山的山上與隧道;在寮國邊境被巴士丟包後,揹著一身行囊走進無光與下著雨的黑夜;在澳洲拜倫灣摸黑只為了到燈塔看日出;為了搭天未明的第一班車,在好幾個國家的無名小路走著的光景。
我並非不懼怕黑暗,只是當真正被黑暗吞沒過無數次之後,我發現恐懼並不會無限增長,而我的腳仍能繼續前進。這讓我知道,我終能離開,走進光明。
在虛驚一場後,我們找到了正確回到捷運站的方向,途經了一座橋下,橋下搭著兩座帳篷,帳篷旁還停著機車。那奇妙的反差感,不知為何讓我想起了獵人的流星街居民。
我們一行人來到了頂埔捷運站,周遭完全都是工業區,頗有銃夢裡廢鐵鎮的氣息。「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我會覺得很有趣,但讓你們跟著我,我感覺很不安。」我跟凱說。也許,這也是我喜歡一個人流浪的原因之一。我習慣獨自面對危險。
「我跟你相反,如果是我一個人,我才不敢這樣在黑夜裡亂騎。但剛剛那樣一起冒險,我覺得很有趣。」我算是鬆了一口氣。幸好什麼也沒發生。
我們搭上了人潮稀疏的捷運,在文明的救贖中沉沉睡去。便利從來都不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沒有走進黑夜,用身體去感受那荒蕪,我們就是會遺忘。
走進黑夜,沉澱那個陌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