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6-3異文化
某種程度上,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蠻無趣的人,尤其身為一個女生,我對甜點,咖啡,紅白酒,精品這些東西,天然地沒有什麼興趣,這就意味著我缺失一項跟大部分女生(甚至部分男生)社交的手段,也意味著我如果表現出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樣子甚至親身嘗試時,我只是充當一個"氣氛仔"。氣氛仔離開了氣氛是不願意花一點時間在那些事情上面的。
上班族生活更是加重了這種症狀—時間有限,我不願意浪費一點時間在我不感興趣的事情上面—這聽起來很合理直到—有一天你發現那些你曾經不屑一顧的東西還蠻有趣的時候。當然,通常沒趣的東西變有趣,都是因沒趣的東西跟有趣的東西連結了起來,要麼是人,要麼是物。
法文就是這麼個有趣的東西。法文裡,只要將一般家庭成員稱呼的前面加上"美麗的/帥氣的",就可以瞬間轉換成姻親家庭成員的稱呼,例如,岳父/岳母/弟妹/姐夫,就是"美麗/帥氣的爸爸/媽媽/妹妹/哥哥"—法國人也太虛偽,太浮誇了吧,或者像同學說的,嘴巴太甜了吧。某些職業只有陽性名詞,某些職業有陰性名詞是最近這幾十年才"發明"出來的—跟歷史上長期的父權社會有關。這些頗有"文化邏輯"的東西,都是很適合單口喜劇的梗。有一次課後作業是查詢課本上每一種料理的成分,儘管那上面沒幾種料理能天然地引起我的興趣,我卻興致高昂地查了半天,還自發地閱讀了所謂 La Chandeleur和法國版的甜鹹鬆餅之爭。
學法文,自然會想看法國電影/影集。對已經習慣了當代美國電影/美劇節奏和邏輯的人來說,法國片其實會有一點"悶騷"。以最近的《火上鍋》《時髦女子》來說,前者是內斂醇厚的中年愛情片,後者是古怪溫和的女性主義片,跟《婚姻故事》《可憐的東西》這類迎合現代人口味辛辣,敘事複雜的片子相比,具有一種簡單的美感。法國影集相較電影,節奏更快,調味上也更辛辣,《災難片場》《笑闖巴黎》充斥了法國人最擅長的兩性和政治諷刺題材,爆點頻發,且原汁原味,相比原先守備範圍內的美劇或韓劇,不講究太多情節和情感上的琢磨,有一種誇張,又不失自然的鬆弛感。
之前學英文時,有體會到學一種語言,會逼著人不得不拿放大鏡去檢視自己的人格適配度,某種程度上需要切換人格,或者說,有時人格會自動切換。比如,我看到有人說學日文學到一定程度時,決定主動放棄精進,原因是在人格上無法適配高級程度的日文中所需要作出的有關階級的精細區分。我不知道我學到什麼程度才會有這種困擾,反正,上一次在誠品電影院放Chanel廣告時,我有認真觀賞了一分鐘,雖然並不確定,生活粗糙的我有沒有因此變的更精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