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在变迁 不减你是你
这半年,好多人在说中文已死,中文互联网已死,其实应该加上一个形容词,简体,简体中文已死,简中互联网已死,不要总是想着自己用的就能代表全部中文,毕竟还有很多用繁体中文的人和国家能够自由中文表达。国家我是指新加坡等华人众多的国家,不是你们想的那个国家。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加入了唱衰(简体)中文的队伍,对使用简体中文越发失望以及失去信心。最近时常在想,到底是哪个天才把封城的表达不知不觉换成了静默管理,再加上全区域这样的形容词,真是看上去比社会科学的学术界大师们还会故弄玄虚。久而久之,人们根本不觉得封城是封城了,这只是间歇性全域静默管理,不是强势地封,给人一种剥夺感,这不好。但是静默管理就非常温和,甚至包含了一种禅意,非常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价值观。
其实我不知道静默管理下人们的生活是不是很禅意,我从来没有认真问过任何一个在国内的朋友到底生活如何,总觉得怎么讨论都不太合适。而且政策随时在变,今天静默的时候要三天检测一次,明天可能就是每天一次,这么快的节奏,我已经跟不上。
其实从去年6月研究生毕业以后到今年夏天开始工作,我大概整整一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这可能也是我在微信公众号写不出东西来的主要原因,因为真的没有什么需要记录的。但是自从我到国外工作之后,各大简体中文社交媒体就开始显示所属地IP,一方面,我真的很不赞成这种对于普通人隐私随意侵犯的行为,另一方面,我知道我发东西可能就会被扣上境外势力的帽子,这帽子太沉重,我戴不起。
现在生活在挪威其实很无聊,对这个地方,我既没有爱,也没有恨。除了物价贵可以单独写一篇十万字缴械文以外,没有任何值得记录的地方。但是我发现,在上一周之内,这个国家连续给两头动物做了安乐死,一头北极熊因为袭击了一个游客,当天就被安乐死了。还有一头海象,这个夏天在奥斯陆峡湾安了家,成了市民们喜爱的新朋友。但是因为官方认为市民不听劝告,无视专家警告,频频靠近海象,存在潜在危险,于是决定要安乐死这只名叫Freya的海象。说实话,看到这两则新闻我是非常震惊的,这完全不是我想象中宣扬环保动保的北欧国家。特别是第二则故事,政府不敢治理市民,就拿动物开刀,真的很没有道理。这几句话我是认真说的,但是作为一个寄居在这里的外来人口,我只能默默用简中发发牢骚,不敢在这边大声喧哗,毕竟作为人,我还是既得利益者,我还能享受到作为人基本的权利。
当然,我在这边也没法好好说话,因为我的挪威语基本上就是幼儿园不到的水平吧,我感觉每次我努力跟同事说挪威语,他们都在憋笑,这些虚伪的挪威人,还要装作很认真跟我对话的样子,实际上我听不懂他们,他们也不想听懂我。我也能想象,谁从一个成年人嘴里听到那种词不达意、低级可笑的表达不想笑呢,可是这是我的日常,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这也是我想说的,我庆幸自己不用被静默管理的同时,也在经历其他的不痛快,一物换一物罢了。出来三年,总感觉过的就是【就当我在外地旅游】的状态。还是那句话,要是可以选择,谁也不愿意过背井离乡的生活。
但是我的家乡又怎么样呢,同样不能好好说话,甚至说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可爱,或者直白一点,越来越幼稚低龄。之前朋友发了一篇新闻报道截图,是采访逃离海南的一家人。报道的中心思想就是,即使大家现在离开了海南,但是还是会再次光临的,我觉得应该是海南日报的视角。关键是,新闻中记者采访了一个小孩,在引述小孩的话之前,记者特意用了一个形容词【奶声奶气】,接着小孩说了两句很像是父母或记者帮忙说的话【还想看海口的大海,特别想吃海口的花螺】,整段文字一起读就非常的荒谬。对了,记者还专门强调小孩子五岁。现在写新闻都可以这么低龄化了吗,写一个小孩说话一定要加个形容词【奶声奶气】,仿佛年纪小的不是小孩,而是记者本人,而且记者恨不得按着你的头让你看,是吧,这就是一个五岁小女孩在说话,在说海口的大海,海口的花螺。如果是电视报道,小女孩估计要摇头晃脑,声情并茂地朗诵出这句话【还想看海口的大海,特别想吃海口的花螺】。
所以今天我顿悟,反正在哪个国家我最终都要回到幼儿园水平的表达,都要回到【奶声奶气】的表达状态,那不如找个把我当人看的国家,至少我不会时常感觉自己不被尊重,特别是智商方面。
三年前我离开成都的时候,简中使用体验还没有那么糟糕,人们还充满希望,世界还一片忙忙碌碌。那时候香港的年轻人还在为自己的未来挣扎。三年之后,香港也开始静默。我每次看到三年前那个夏天的香港街头的视频图片都会想流泪,我想到至少曾经跟我们共享同一种文化传统的一群人做了非常勇敢的事情,做了我从来不可能做的一些事情,一些我的【出厂设置】没有的选项的事情。三年之后,只想跟风问一句,【这个世界会好吗】。
写硕士毕业论文的时候反复听这首歌,最喜欢的是2016年北京不插电版本,最喜欢的几句歌词在这个版本里处理得特别感人:【忘记,一些隐秘的委屈,在回头观望的时候迷失了自己】。
希望三年后,还有人记得中文本来的样子,有人记得我们本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