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反思、建设——访左翼媒体

多数派Mas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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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https://myvoice.opindia.com/2020/03/how-leftist-media-exploits-human-vulnerability/

在年轻人被消费文化裹挟,《小时代》电影第三部获得近5.2亿票房的那一年,在无法谈论超越家庭和私人关系的爱的时代,这个左翼平台提供另一种对爱的想象:爱土地和人民,爱属于大多数的底层。他们将这份爱转为反思、批判和行动,旗帜鲜明地树立了反思市场经济、关注底层的立场。

作为一个左翼媒体,这个平台要和官媒、信奉新自由主义的自媒体争夺话语权,争夺对中国过去、当下和未来历史的解释权。它们在狭小的言论空间中如何寻得自己的读者群体?中国的社会矛盾尖锐:全中国前2%的人占有了80%的国家财富,每年有上千起工人集体行动发生,600万的尘肺病人等待呼吸机,但主流媒体报道和真相相去甚远、自媒体提供娱乐消费虚构真实,这个时候他们和其他左媒的存在和持续发声就团结了还未向黑暗附着的年轻人。

但是,左翼媒体在媒体场上也不是没有潜在的问题:例如阅读左媒的青年可能只是在消费左翼媒体提供的信息及所谓的另类生活价值。如何避免这样的“媒体-读者”互动成为一场信息消费?如何让左翼媒体不只是在提供社会分析方法,而是提供更有力量的行动指南?左翼媒体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呢?它在反资本主义和国家主义的运动中应该起什么样的作用?这是多数派要和大家一起探索的问题。

图片:http://www.cm3721.com/m/view.php?aid=5512

访问、整理:多数派

以下为访谈内容(多:多数派,暴雪:左翼媒体志愿者)

发出反思、批判的声音

多:你们平台的理念、目标是什么?在国内建立、运营的时候有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暴雪:我觉得我们平台都是针对当下中国青年会关心和应该关心的问题做批判的论述。理念就是底层立场,批判视角,行动导向。希望读者通过这个平台,能关注中国青年该关注的问题,最终能通过舆论和其他手段去行动、改变,追求社会的正义和平等。

在国内做这种舆论平台有很多困难。第一是政府和资本的审查和打压,这个很好理解,编辑部一直花了很多功夫在能不能写、怎么写、怎么发之类的自我审查上。第二是编辑部是“草台班子”。编辑团队最早没有一个人有主流媒体工作经验,后期偶尔有一两个,但还是比较“业余”的。“草台班子”带来的另一个问题是资源和动员力有限,所以阅读量、粉丝数低迷,招不到合适的人等问题都经常让我们头疼。

多:能讲讲你们的运作吗,主要关注什么问题?

暴雪:谈论新闻类似目前市面上大多数自媒体干的事情,拿个热点来八一八,介绍前因后果,然后表达我们的观点。我们也会自己写评论,它和新闻报道不同,事实陈述较少,主要输出观点,自圆其说即可。还会介绍批判思潮、历史和国外社会运动之类的内容。也有非虚构故事特写,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关注,只要体现批判视角就行。

多:您觉得左翼媒体和其他普通媒体不同点在于什么?媒体这个工具对于运动来说重要吗?

暴雪:最重要的不同点当然是左翼视角,讲阶级、讲性别,“政治挂帅”。从这个视角出发,自然会有不同于主流媒体的关注对象(底层)以及视角。我觉得这个工具对运动是重要的。因为其一,搞运动首先就是搞舆论,让大家关注这个事情,了解到该怎么看待这个事情。其二,媒体可以在运动中发挥很多作用,可以是记录、发声,可以是联结、沟通。

多:当时很多大媒体平台抓取了你们的文章,大媒体也会留意到非主流意识形态的媒体,您怎么看?

暴雪:我觉得他们之所以会抓,一个是因为我们关注的问题确实就是社会大众关注的东西,比如年轻人的消费降级,女德班,江歌案这些。另一个就是我们的论述和观点也是主流大平台觉得言之有理,可以一听的。我们的看法是欢迎来抓,越多人看到难道不是越好吗?最好还能给钱。我们欢迎主流媒体来抓,但不是只跟着主流平台的关注点和视角屁股走,我们主要还是做我们该做的东西。

左翼媒体不仅是媒体,更是组织

多:我理解左翼媒体首先是一个左翼组织,请问当时为了这个组织的运作,内部会有什么学习活动吗?

暴雪:以前内部有学习,会读马列毛和第三世界各种反抗理论,也自己学习或者请嘉宾(主要是经验丰富的主流媒体人)来给我们做业务讲座。

多:除了运作媒体之外你们自己好像也有做调研(实践)?

暴雪:除了配合平台出文章(比如环卫工人的故事,家政工阿姨的故事等等)会做一些小的调研,还做过比较大的调研是湖南尘肺工人的调研。尘肺工人的调研主要是配合他们的维权。

多:您自己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调研是?

暴雪:编辑部有一次去湖南做尘肺工友的调研,大家的触动比较深。因为直接目睹那种人之将死的场景,还有工友被四处踢皮球的残酷现实。他们很多人亲手建设了深圳很多富丽堂皇的地方,但是他们自己的命运到头来是这样,犹如一块电池,用完即弃。很多同学都很希望能做点什么帮助他们。

图片: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omments-on-china-46135616

多:请问通过媒体平台你们想吸引什么样的对象读者/作者呢?和这样一些读者/作者你们之间有什么互动吗?

暴雪:主要是和平台理念接近的读者和作者。倒不一定非得是马列毛左翼,泛左翼、甚至自由派,在具体的合作上我们都是可以接受的。以前有很多热心读者和作者会给我们写文甚至捐款,还有很多转发推广什么的。也曾经办过一些具体的活动,比如沙龙、展览、演出等。

多:请问你们有维持读者群吗?读者群都会聊些什么内容?

暴雪:我们曾经有读者群,会随机讨论一些主题,比如当天新闻之类的。另一个就是读者圆桌。如果打比方的话,圆桌会讨论papi酱孩子跟谁姓这种问题,编辑部定主题,发活动预告,然后定时拉群让读者在群里讨论。

多:当时你们组织的沙龙活动读者参与度高吗?

暴雪:效果还不错,尤其是学术大咖和有话题性的会比较吸引人。具体参与人数要看场地,有些场地只能来50人,有些场地不限。

当下、过去与寄望

多:您会觉得这个平台是左翼平台吗?您会如何评价这场媒体/调研实践?您觉得在哪些地方可以做得再好一点吗?

暴雪:是左翼平台。我们也算是国内针对年轻人的左翼媒体的先驱了。不过平台的问题也很多。我觉得平台还是不够“接地气”的,一方面是编辑对读者(小资)不够熟悉,另一方面是编辑对工人阶级也不够熟悉。还有一个就是,如果能早点打破“只要足够的自我审查就能苟活”的幻想,还是利大于弊的。

多:多数派也希望是做一个理论和实践结合的一个左翼平台,不知道你有什么想对多数派说的?

暴雪:既然是“多数派”,那希望大家可以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做人民的媒体!

后记

大陆的许多小型左翼平台都影响过一大批读者,被影响的人再将光热发散得更远,在其他地方参与工人运动、社会实践。就以一位被影响过的志愿者的一段话来结尾,他开玩笑地说这场媒体经历对他的简历贡献为零,但是:

“如果当初没有去做志愿者,我不会在凌晨一点给你写邮件。

我不会仍然每天看新闻生气。我不会很坚定地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不对。我不会做我的论文。我根本没办法想象没有它的我,这段经历给了我支持,给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因为羞愧解离的道德力量,是我的赎罪券,也是让我相信坚持做事就一定会有用的最后一点能量。

它更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朋友圈,让我知道有人和我一样,让我可以爱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特别值得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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